位處愛爾蘭西海岸的戈爾韋,離首府利默裡克僅七十多公裡,原本隻是個不起眼的海港城鎮。
随着利默裡克政治、經濟、貿易地位的崛起,戈爾韋也逐漸繁榮起來,至20年代初,這裡的居民人數已從一萬多增長到六萬多,且建立起了深水碼頭、大型倉庫、大型浮船塢以及一座可建造五萬噸級艦船的超級幹船塢,刷新愛爾蘭民用船舶噸位記錄的遠洋油輪“聖盾”号就是在這裡建造完成的。
利默裡克的城市規劃足夠容納兩百萬人生活居住,而到1927年進行人口統計時,實際在愛爾蘭首府居住的人口已達一百七十餘萬,雖然距離城市規劃的飽和值還有一定的空間,包括交通和水電線路在内的公共設施都承受着很大的壓力。
為了緩解這種狀況,同時考慮到國防戰略的調整,愛爾蘭軍方将設立在利默裡克城區或近郊的部分軍用基地交予民用,海軍主力艦隊便從利默裡克軍用港口遷移到了戈爾韋。
從地理條件來看,戈爾韋跟俄國的聖彼得堡有不少相似之處,它處在一個深深嵌入海岸線的三角形海灣底部,海灣入口處由一連串的大小島嶼形成了天然的屏風,從這些島嶼到戈爾韋港有四十多公裡,是絕佳的前哨預警站。
從1928年到1932年的五年間,愛爾蘭政府對整個戈爾韋灣進行了軍事化的建設,使之成為一座進可攻、退可守,海陸空全方位、全天候的堅固堡壘。
1932年秋的一天,在德國海軍航空技術總監弗裡德裡希-施魏克哈德将軍、愛爾蘭海軍大臣助理萊特-法雷爾少校等人的陪同下,一行多名身材矮小的東方人來到了戈爾韋。
這些東方人穿的是便服而非軍裝,但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軍人的幹練氣質。
由于不久之前,愛爾蘭向中國出售大量作戰物資而遭日本抵制的事情在國際上鬧得沸沸揚揚,人們想當然以為這些是從中國來的訪客,隻有少數人知道,這些竟然都是日本海軍的現役軍官!
愛爾蘭國王一貫對日本非常反感,甚至在公衆場合稱其為“強盜國家”,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日本也是愛爾蘭最晚建立外交關系的軍事強國,兩國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的往來都比較少。
如今這樣一群日本軍官堂而皇之地進入到愛爾蘭海軍的戰略要地,必然是得到愛爾蘭國王批準的,出現這般矛盾的情況似乎很讓人納悶。
秋高氣爽的天氣最适合航行訓練,愛爾蘭海軍的兩艘航空母艦――現役航母“阿爾斯特”号和訓練航母“安格斯”号這天都不在港内,兩艘标準重巡洋艦以及大部分的輕巡洋艦也都不見蹤影。
在德國、愛爾蘭海軍軍官的陪同下,來自日本的特别參觀團饒有興緻地登上了有着傳奇般經曆的原德國海軍戰列巡洋艦“馮-德-坦恩”号,也即目前的愛爾蘭海軍旗艦“貝爾法斯特”号。
當年威風凜凜的戰艦已成為一艘有着二十二年艦齡的老艦,它裝備的280毫米口徑主炮從原裝的45倍徑升級為55倍徑,威力和射程增加了不少,但用這種艦炮來對付二十年代建造服役的那些巨無霸簡直像是用木棍砸铠甲,就算抵近射擊也未必能夠擊穿艦體,所以它除了是愛爾蘭海軍的精神象征之外,更多是發揮指揮聯絡的作用。
在第二次現代化技術改裝後,“貝爾法斯特”号的最高航速達到27節,能夠跟上任何一支艦隊,而且優越的适航能力使之能夠較為輕松地應付各種海況。
當年愛爾蘭人從德國海軍手裡接收的兩艘沙恩霍斯特級裝甲巡洋艦早已轉為訓練艦,現在的愛爾蘭海軍,排水量在萬噸以上的現役戰艦就隻有航母一艘、無畏艦兩艘、重巡洋艦兩艘,這支愛爾蘭海軍真正的精髓在于那些保養良好的現代化輕巡洋艦和驅逐艦,在于那支規模龐大、技術一流的水下艦隊,在于訓練有素、士氣高昂的海軍将士們,但這些都不是日本人前來考察的對象。
在戈爾韋北郊的海軍訓練基地,日本軍官們得以近距離接觸愛爾蘭海軍的每一款現役艦載機,甚至在愛爾蘭技術軍官的陪同下坐着赫赫有名的“箭魚”魚雷機升空飛行。
在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各國不受節制的發展海軍,日本海軍在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的建造上耗費了巨資,緻使航空母艦的發展較慢,迄今為止僅有一艘大型航母、一艘輕型航母以及一艘訓練航母,是四大海軍強國當中數量最少的,而且這些航母及其所使用的艦載機性能被認為是落後于時代的。
排名世界前八的愛爾蘭海軍,艦艇總噸位跟德美英日相差甚遠,但他們的海軍航空技術及人員素質始終保持着最高水準,“安格斯”号便被譽為“全世界最先進的訓練航母”,它采用雙層機庫結構,裝備快速升降機和蒸汽彈射器,融彙了許多先進的技術概念,人們甚至認為它是愛爾蘭的隐形主力艦,實際戰鬥力要比一般的輕型航母強得多。
經由“安格斯”号訓練出來的艦載機飛行員,多數都能夠達到優秀水平,以至于德國海軍每年都要派遣多個批次的海軍飛行員前來接受短期培訓,奧匈帝國和意大利雖然沒有現役航母,每年也都會争取幾個訓練名額,而這些國家無論官方言論還是私下評述,對愛爾蘭海軍的航空兵訓練皆是稱贊有加。
此次日本海軍秘密派出軍官來到愛爾蘭,就是希望通過軍事交流的方式,派遣一批艦載機飛行員來愛爾蘭接受訓練,并希望獲得愛爾蘭艦載機的核心技術資料。
以常人的思維,日本海軍的念頭無異于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要知道日本赫然處在華盛頓秘約的締約國之列,且因發動侵華戰争受到同盟國的指責跟制裁,怎可能獲得同盟國陣型的軍事援助?
在利默裡克的“森林宮殿”,夏樹背手站在落地窗前,出神的凝望着徐徐西沉的斜陽。
随着夕陽入海,遠處的海天界限變成了一片火紅,他忽然想起了1914年夏末的某一天,自己跟威廉皇儲肩并肩站在一座小山丘上眺望凡爾登要塞的情形,在上千門火炮的密集轟擊下,視線中的凡爾登也是這樣的一片火紅。
此刻在遙遠的東方,在處于日軍鐵蹄的中華大地上,是否也有一座座城市在熊熊燃燒着,把天穹給烤成了同樣的火紅?
落後就要挨打,這皿的教訓愛爾蘭人也曾深刻體會過,隻不過他們已經擺脫了曾經的夢魇,而拿破侖所喻的東方睡獅還要經曆一段痛苦的掙紮才能回到世界強國之林。
回首獨立前後的那段歲月,每個愛爾蘭人都會對約阿希姆這個名字感恩戴德,他們也很争氣地用自己的勤勞、智慧以及忠誠回報了這位君主,使之受到世人的尊重與敬仰,但他們看不到國王心底的苦楚與失落,也體會不了他那靈魂深處的掙紮和怨憤。
德國将幫助日本建立一流的海軍航空兵,為此要求愛爾蘭給予技術和人員方面的配合,而且由德國海軍訂購、正在愛爾蘭緊張建造中的三艘阿爾斯特級航空母艦,有一艘可能會被德國直接轉讓給日本,這些都是夏樹作為愛爾蘭國王所知的機密内幕,而德國之所以會向日本提供如此重要的軍事技術以及武器裝備,是因為各有所圖的兩個軍事強國正在醞釀着瓜分世界的驚人之舉。
促成兩國進行秘密合作的,一個是年輕的日本天皇裕仁,一個是年長他19歲的德國皇儲威廉。
兩人的相識源于裕仁天皇在20年代初以皇儲身份遊曆歐洲的經曆,據說兩人一見如故,之後一直保持着通信,早在1928年秋天,威廉皇儲就曾秘密訪問東京,拜會了這位已經成為日本君主的老朋友。
從地緣戰略看,日本處于美、英、蘇勢力的包夾之下,向東擴張是和美國角逐太平洋,向南征伐要與英荷争奪東南亞,向北發展得跟蘇俄死磕,唯獨侵略中國是反德陣營能夠容忍的,但是中國并不産出石油和橡膠這兩大極為重要的戰略資源,如若保持現狀,日本就隻能向美英進口,難以擺脫受制于人的不利境地。
在華盛頓秘約當中,美英許以日本獨占中國、分享西亞的好處,相比之下,德國用來拉攏日本的條件就要優越得多――無論是英荷占據下盛産石油和橡膠的東印度群島,還是美國盤踞的戰略位置極佳的菲律賓和夏威夷,都是日本走出亞洲、邁向世界所夢寐以求的踏闆!
如果日本隻是跟美英之間進行狗鬥,夏樹也許并不介意教日本人幾招,可“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幾個大字就像警鐘一樣懸挂在頭頂,不管這個時空有沒有出現臭名昭著的“田中奏折”,日本對中國的侵略腳步都不會停止,若是任由日本稱雄亞太、國力日盛,中國居民的八年抗戰能否熬出頭就要打個很大的問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