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築先自信地對韓行說:“虧你還是個打過大仗的将軍,怎麼還有點兒迷信哪!
我準備一下,明天就到陽谷去。
他們聚衆拿着紅纓槍抗捐,還收繳地方團隊的槍支,也許會有其它的政治背景,到了那裡,看看再說吧!
”
“我也跟你去吧!
”韓行說。
“你就不必了,家裡的事太多了,你就在家裡守老營吧!
”範築先說。
幾個人正在商量着,忽然一個參謀來報告說:“報告範司令,日軍的一個大部隊,人數不詳,從濟南出發直奔聊城。
先頭部隊已在東阿黃河渡口,艾山到滑口、姜溝魚山一帶構築浮橋,估計明天就可以到聊城。
”
韓多峰問範築先:“既然敵人來犯,你明天還去陽谷吧?
”
範築先說:“不能去啦,我需要集中部隊準備作戰,隊伍還沒有集中起來。
忠孝團事件又沒有解決,真是個麻煩。
”
韓多峰說:“要不,我替你走一趟,開導開導他們。
你就可以安心地去布置軍事,打鬼子了。
”
範築先點了點頭,又對韓行說:“韓副司令,要不,你也跟着韓專員到陽谷去一趟。
”
韓行心話,今天是1938年的11月13日,明天就是聊城事變了。
真是該來的終于來了,該躲的怎麼也躲不掉,曆史就是曆史,但是韓行還在做着最後的努力,死活跟着範築先,看看能不能改變曆史。
韓行找了個理由推脫說:“我這幾天感冒了,腦子老迷糊,這不想請幾天假哩。
陽谷我真是去不了啦!
”
這是韓行的第一次抗命。
範築先聽說韓行有病,也就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安慰說:“韓司令也是太辛苦了,南征回來,就沒有正兒八經地歇過,又到了四區去,幹了這麼些的事兒。
陽谷的事兒,你就别去了。
韓專員,你就自己辛苦一趟吧!
”
11月14日清晨,韓多峰帶了幾個警衛人員騎着自行車從聊城出發,奔赴陽谷。
這時候,聊城正在作緊張地備戰,機關外撤,居民疏散,各部隊進入了陣地,正在緊張地修築工事。
按照當時的情況而言,為了中途的安全起見,從聊城去陽谷安樂鎮,應避開聊陽公路不走,繞小道往南去,以免和東阿來的鬼子遭遇。
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兵貴神速,韓多峰仍決定由聊陽舊公路南去。
幾個警衛卻是相當的緊張,提心吊膽,小心翼翼,提前瞭望,東張西望,仍怕和鬼子遭遇。
聊城離陽谷的安樂鎮50裡,還好,一路上也算平安無事。
快到安樂鎮的時候,經過了王莊,村外有3個手執紅纓槍的團丁在站崗,老遠的他們就大喊:“幹什麼的?
”
韓多峰回答:“我們來找忠孝團有事?
”
一個團丁回答說:“我們的團長就住在這個莊上,可是他已經帶着人去安樂鎮了。
”
韓多峰對他說:“你去給你們團長捎個信吧,就說有人來找他。
如果今天見不到,我們就先去張秋鎮,明天來見他們。
”
說完,韓多峰幾人繼續騎着自行車向南行走。
當韓多峰幾個騎車走進安樂鎮北大街的時候,正遇到臨時從濟南撤退到這裡來的山東省立第一聯合中學的學生,為日寇的進攻緊急疏散回家,亂亂騰騰,匆匆忙忙,一副臨戰前的緊張氣氛。
旁邊正好有一座區公所,韓多峰立刻進去向張秋鎮打電話詢問那裡的情況。
韓多峰問起一個認識的警察局長,那位警察局長告訴他說,現在整個張秋鎮的流亡省政府是一片混亂,人人處在了惶恐不安之中,并告訴他,自己的母親已經向别處轉移了,請他放心。
打完了這個電話,韓多峰的心裡稍微安甯了一些。
韓多峰又趕緊撥通了廖安幫的電話,對他說:“我是韓多峰,範專員因為戰事來不了,正在聊城備戰。
我已經到了安樂鎮,你跟忠孝團聯系上了嗎?
不要發生誤會。
”
廖安幫聽了一愣,說道:“範專員沒來嗎,你來也行啊!
你千萬不要離開安樂鎮,我馬上到那裡,有要事和你相商?
”
“我還要等你多久,你和忠孝團怎麼聯系的?
沒打招呼見了面,我怕引起沖突啊,心裡實在放心不下。
你是坐汽車來嗎?
”
“你耐住性子,稍微等一會兒,我是坐汽車去,從張秋鎮到安樂鎮30裡地,20分鐘就可以到達。
”
韓多峰放下電話隻好和自己的幾個警衛耐心等待,這時候看到街上的忠孝團員來來往往,有提着紅纓槍的,有抗着大刀片子的,不時地,有幾個團員往區公所裡瞭望。
等了足足有20分鐘,還是沒有見到廖安幫的蹤影。
一個警衛沉不住氣了,對韓多峰講:“韓專員啊,都這麼長時間了,廖安幫什麼時候來啊。
他要是不來,可就把我們賣了啊!
”
韓多峰耐心地對警衛講:“為人得講誠信,廖參謀長叫我們等他20分鐘,時間才剛到。
也可能他的事多,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
又等了将近一個小時,還是沒有看到廖安幫的影子。
這時候的街上更亂騰了。
忠孝團的團員們往來的更頻繁了,時而還響起了忠孝團召集團員的鑼聲。
幾個警衛都沉不住氣了。
一個警衛說:“我們這是深入虎穴啊,弄不好就要被老虎吃了。
”,另一個警衛說:“韓專員啊,我看你還是躲一躲吧,真要是他們沖上來,指望我們幾個,可是保護不了你啊!
”另一個警衛說話更是直接:“别說保護不了你,連我們幾個都完了。
”
這時候,一個區公所的團丁也看不下去了,對韓多峰說:“你是不是範築先啊?
”
韓多峰說:“我是韓多峰,不是範築先,你們的區公所所長在不在。
”
這個團丁說:“我們的所長早就躲起來啦。
這幾天忠孝團正在鬧事,聽說他們正在找範築先算賬。
我看你們還是躲一躲吧,要是不躲起來的話,連我們都要受到牽連。
”
韓多峰對他們說:“你們手裡不是有槍嗎?
”
有一個團丁說:“不管事的,忠孝團都是喝了神酒,挂了神符,念了神咒,刀槍不入的。
指望我們手裡的這幾條破槍,什麼事也不管的。
”
韓多峰不聽他們的勸告,還是堅定地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還是再等等廖安幫啊。
我是韓多峰,不是範築先,又沒有得罪他們,諒他們也不敢怎麼着我?
”
就在此時,隻聽得外面槍聲大作,殺聲震天,似乎無數的人馬向這邊擁來。
人群裡還夾雜着一片呼喊聲:“瘋狗來了!
”“不要讓範築先跑了哇——”“殺死範築先。
”“堅決不能讓範築先活着回去——”
院裡的幾個團丁一聽此番動靜,吓得腿都酥了,立刻拔腿向後院裡慌慌張張地跑去躲避。
韓多峰一聽也是感到情況不妙,急忙領着幾個警衛跑到門口來觀望,隻見忠孝團大約有二千多人,蜂擁着向這邊滾滾而來。
他們有的穿着綠褲子,有的穿着紅褂子,有的紅巾裹頭,有的幹脆就手執豎幅,豎幅上寫着:“降妖捉魔”“替天行道”“天仙下凡”“掃清乾坤”。
幾個警衛急忙扯着韓多峰,要往後院裡拉。
韓多峰大喊:“你們拉我幹什麼,我要開導開導他們。
”
那幾個警衛一邊拉着韓多蜂,一邊着急地喊道:“你給他們還講什麼理啊!
”“誰還聽你的啊——”“逃命要緊啊。
”
這時候,忠孝團的人已越走越近,一個個揮舞着大刀、長矛,真如刀如刀山,矛如森林,十分的壯觀、威武。
那些吼聲也是喊聲震天,真沖雲霄,震得人的耳朵是嗡嗡作響,什麼話也聽不見了,隻聽到的是“殺死範築先!
”“殺死範築先!
”“殺死範築先!
”
一個警衛壯起膽子,沖鋒槍頂上子彈,上前阻擋。
韓多峰大喊道:“不許開槍。
”
這個警衛一猶豫,立刻被一杆紅纓槍一槍紮到,還沒有等他喊出一聲,立刻,幾十支紅纓槍紮了過去,立刻把他戳成了一個馬蜂窩,哼都沒有哼出一聲,就氣絕身亡。
韓多峰到了此時才明白,任何話都是多餘的了,遇到了這些愚民,就隻有用武力說話。
可是眼前,兵沒幾個,槍沒幾支,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隻得在警衛的簇擁下,向後院逃去,後面掩護的一個警衛跑得慢了點,立刻又被幾十隻紅纓槍紮了個透心涼,又被亂刀剁了一通,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堆肉餅。
吓得韓多峰和剩下的兩個警衛是心驚肉跳,每根汗毛孔都豎起來了,什麼都别想了,集中精力,逃命要緊。
跑到了後院,那裡正好有一張梯子,幾個團丁就是從這裡爬上房頂的,韓多峰年紀大了點,動作慢點兒,兩個警衛保護着他往梯子上爬去。
韓多峰剛爬了上去,最下面的一個警衛又被大刀砍倒,七八把大刀一陣亂剁,頃刻之間,早已沒了人的模樣,頭也飛了,胳膊也沒了,連腿都被砍成了幾截。
韓多峰隻和一個警衛上了房,旁邊還有幾個吓得魂飛魄散的團丁。
忠孝團的團員們早已擁滿了整個院子,後面的還在不斷地往院裡擠,整個區公所早已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不斷地有人呼喊着:“開槍!
開槍!
打死範築先。
”
幾十支步槍開始向房頂上瞄準了起來,“叭!
”“叭!
”“叭!
叭!
”真是火光閃閃,流彈亂飛,幾十顆子彈在韓多峰的上下左右飛來飛去。
唯一的一個警衛中彈倒在了房上,還有口氣,躺在那裡哼哼着。
可憐的韓多峰,此時就是喊破嗓子,也沒有人聽得清他在說得什麼。
韓多峰看到自己說話是不管用了,急中生智,隻得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往院子裡撒去。
可是,忠孝團的團員們大多數不識字,滿院子裡的名片也沒有人拾起來看。
卻還有人在大喊:
“打死範築先!
打死範築先!
”“打得好,打得好,朝那個老家夥打,打呀!
”
韓多峰隻能是拼命全力,聲嘶力竭地喊道:“我是韓多峰,我是韓多峰,我是來救你們的。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