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不堪回首故國月,英雄多是屠狗輩
這群少男少女是平原君趙勝梨樹坡牧場的逃奴。
為首那褐衣微胖的少年,名叫赤裡海。
他們的祖輩曾經是中山國封君房铠的家臣武士。
從趙武靈王時期開始,趙國數次征讨中山國,直到趙惠文王三年,中山國被徹底滅國。
因中山國是夷狄林胡,并非周天子封國,趙滅中山之後,将其國中貴族武士和卿大夫全部貶作奴隸發賣于國人,而将中山國平民分散遷移到了代地各郡。
那瘦弱少女,名叫房萱,今年九歲,是房铠重孫女,也是唯一還活着的房城貴族。
她與那青衣少年武士玉帶術等四人自三歲起就被當作殺手來訓練。
因為數年前,平原君接受門客司徒淩天提議,于家族奴隸後人中挑選了一批幼兒,當成死士來培養。
平原君将此事交給了司徒淩天等十餘名心腹門客,每人負責分别在深山密林中建立據點,各自訓練十名男女幼童。
平原君不知道,司徒淩天的祖父司徒雲鶴,其實是房城封君房铠的家臣武士首領。
在房城被趙國大軍攻破,房铠被殺之後,司徒雲鶴先被貶為奴隸,後來逃去魏國。
他在魏國加入吳起的武卒軍中,因立下軍功重新得封武士。
但逃出生天的司徒雲鶴始終不忘世代輔佐的房氏恩情,立志去代北尋回部民,重建房族部落。
後來,他潛回趙國,救出部分房氏貴族和舊日同缭,一起發動房族部民潛逃匈奴。
但因有人洩密,最終被趙國軍隊鎮壓。
司徒雲鶴等數千房族部民全被屠殺幹淨。
從那之後,司徒家族就把重建房族部落,消滅趙氏作為祖訓,立志報仇。
司徒淩天來趙國投身平原君門下,目的就是尋找房族後裔。
在他精心運作之下,房萱、玉帶術等人先後被調配到他負責訓練的那一組中。
前些時日,司徒淩天被派出公幹,卻負重傷而回,數日前不治身死。
臨死前将收集的房族後裔名單交與房萱等人,讓她們盡量聯絡和救出他們,逃往代北匈奴,重建房族部落。
兩天前,房萱等人悄悄離開據點,經過秘密聯絡和精心策劃,乘夜潛入梨樹坡牧場,将赤裡海等少年奴隸救出。
按原來計劃,他們準備從中皇山北口穿越太行山去往代北草原。
可因為失誤,驚動了牧場看守,他們沒有來得及偷出馬匹、弓箭和糧食,隻得暫時滞留在中皇山中。
見衆人沉默無語,計無可施,房萱無奈說道:“對岸那些人,我們招惹不起。
大家小心在此靜候,千萬别被他們發覺。
我想他們己圍獵結束,不久就會離開。
”
赤裡海言道:“離南面山口不遠有一處平陽君的山莊。
對面那些人應該就是平陽君府上的。
”
玉帶術聞言一笑:“平陽君隻有一個兒子,一個孫女和一個孫子。
聽說他孫兒還是個天閹。
”
赤裡海也笑着接到:“所以大家都私下叫他老絕戶嘛。
聽說他偏夫人與别人有染,他女兒被趕出府後也賣笑為生。
”
那方才上樹觀望的少年,名叫瑾珂。
他聽到此處插話道:“聽說那趙姫作了呂家大郎的外室,還私下為他生了兒子呢!”
房萱見衆人越說越龌龊,不由皺眉說道:“說這些作甚。
趁早想想如何穿越太行,去往草原才是。
”
赤裡海收住笑聲,輕輕言道:“隻要給我一副弓箭,天下何處都可去的。
”
玉帶術與赤裡海以前并不相識,卻仿佛天生的仇人。
他用白眼瞧着赤裡海道:“廢話。
”
赤裡海也不喜玉帶術,聞言一怒,狠瞪着對方說道:“那你說些不廢的話來。
”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
”房萱無奈地看着兩人說道
“不行就試着練習用投槍打獵。
”瑾珂總算給了一個靠點譜的辦法。
其它人也悄悄圍攏上來,提出了一些如何打獵和采摘野果野菜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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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商議這些的時候,卻不知自己這些人的行蹤早己暴露。
一雙犀利冰冷的眼睛在遠處盯了他們好長時間了。
遠處一個小小的山包上,一名身穿褐色緊身衣,伏在高大楊樹上的武士慢慢收回目光,悄悄滑下,于叢林中潛向旁邊的山谷。
武士進了山谷,幾名暗伏于谷中的武士向他看來。
這些人正是質子府白進等秦國武士。
他們按趙姫吩咐,負責于暗中保護趙政。
白進向那潛回谷中的武士問道:“滿江,那邊什麼情況?可有何發現?”
“白師,那些少年不知為何潛伏在這裡。
他們共十七人,其中有三名女童。
最大的十五六歲,小的隻八九歲。
四人持長劍,其餘持木槍木匕,沒有弓馬。
除四人穿着整潔,其餘皆衣衫破爛,不象獵戶,也不象士族貴族。
我看他們謹慎小心,四方皆有哨探,似害怕被人發現的樣子。
可能是些逃奴。
要不要殺光他們?”
白進沉吟片刻,繼續詢問道:“他們可能危脅公子嗎?可有要渡河迹象?”
那叫滿江的武士回答到:“沒有過河迹象,暫時沒危脅。
但為保險起鑒,我建議最好是殺了他們。
”
白進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即是逃奴,又這麼多人。
主家一定會來找尋,我們萬一有所遺漏,恐于公子不利。
公子和我們身份敏感,還是低調些穩妥。
你繼續去盯着他們,隻要不過河,就不必驚動他們。
另外,小武。
”
一名青衣武士低聲應諾。
“你向南口去,過河截住白豹,将情況告知他一聲。
讓他催公子早些回去。
另外告訴他,再敢抛下公子,獨自行動,我就替君上殺了他。
”
“諾。
”青衣武士李武轉身向南山口方向奔去。
河對岸,田騎等人休整結束,紛紛上馬向南緩行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