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蕭俨睡得并不安穩,他公正嚴明,剛正不阿,卻不代表愚蠢,一邊是貨真價實的皇子,一邊是即将成為皇親國戚、而且立下不少功勞的楊琏,兩人發生毆鬥的沖突,嚴格說來,是一家人打一家人,這是皇家的家事,大理寺雖然權力大,卻管不着皇家的事情。
蕭俨有些拿捏不穩,這事兒不好處置,是個得罪人的事情。
折子已經遞了上去,蕭俨希望天子能做出決裁,他才能脫身開來,不然燕王、孫宰相一黨,又或者是齊王、宋閣老等人也都會對他大加彈劾。
就在這個時候,大理寺的監牢裡來了一個人,來人身着黑衣,頭上戴着帷帽,聲音是女子的。
她正在求着大理寺的獄卒:“這位大哥,我家老爺被關在這裡,我給他送些吃的,還望大哥允準。
”說着,黑衣女子不動聲色的從懷裡掏出兩錠銀子,遞給獄卒,低聲道:“大哥,行行好,這點東西給大哥買茶喝。
”
白花花銀子可是少見之物,這麼一大錠銀子,起碼有五兩,這個女子好大的手筆!
獄卒頓時笑眯了眼睛,道:“這位姑娘,你家老爺是誰?
”當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是楊節度,前兩日剛剛被關進來的!
”說着,将銀子塞到獄卒手中。
“哦,你說的是楊節度啊,進,請進!
”獄卒早就被打過招呼,聽說是楊琏的家人,自然格外熱情,再說還有白花花的銀子。
獄卒在身後道:“快一些,不會主簿要來查房。
”說着,帶着黑衣女子走了過去。
大理寺的監獄裡,大多是作奸犯科之人,不少人被關了很久,隻等着秋後問斬。
聽見腳步聲,許多人圍了上來,亂哄哄地喊着:“冤枉啊,冤枉啊!
”
黑衣女子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皺眉,獄卒催促她,道:“不要害怕,這邊走。
”
楊琏的獄房在最裡面,與别人的房子不同,這裡幹淨、寬敞、明亮,以往這裡關押的,也大多是達官貴人,此時楊琏手中捧着一本《孫子兵法》,讀的津津有味,日後他要逐鹿天下,這些都是必修課,不讀不行。
腳步聲響起,依舊沒有影響他,直到黑衣女子到了門口,道:“老爺。
”
楊琏擡起頭,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問道:“你怎麼來了?
”
黑衣女子微微躬身,道:“老爺,姐姐們都擔心你的安全,讓奴家來看看你。
”說着,又沖着獄卒說道:“大哥,行行好,開了門我有幾句話要與老爺說。
”
“盡量快一些!
”獄卒說道,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黑衣女子走進去,放下籃子,道:“姐姐們擔心老爺吃不好,便做了一些飯菜,讓奴家帶給老爺。
”
楊琏點點頭,眯起眼睛,仔細地打量着黑衣女子,女子頭上戴着的帷帽不大,但足以将臉龐給遮掩,看打扮,似乎是曾憶齡身邊的人,而這個聲音,楊琏聽過,隻是不知道是潇湘閣的那位姑娘?
黑衣女子揭開了竹籃,慢慢從籃子裡拿出食盒出來。
楊琏問道:“她們都還好吧。
”
“都還好,姐姐們都在積極聯絡,準備搭救老爺。
隻是,隻是……”黑衣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隻是怎麼?
”楊琏奇怪,便追問道。
“隻是聽說陛下對這事非常上心,好像要懲罰老爺。
”黑衣女子一邊說,一邊繼續端出食盒。
楊琏點點頭,天子要懲罰他,這是肯定的,隻是不知道天子要如何懲罰罷了,不過楊琏有了齊王幫助,當不至于被殺頭。
楊琏也覺得這件事情,在他控制之中,如今兩天過去,天子那邊沒有反應,蕭俨也沒有做出任何處置,足以證明陛下在這件事上,還有顧慮。
楊琏正在想着,不免失神,黑衣女子瞟了楊琏一眼,忽然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她偷偷從竹籃底部拿出了一把匕首,趁着楊琏不注意,一刀刺了過去。
楊琏措不及防,等到耳邊風聲乍起,來不及擡頭看,身子微微一側,匕首從楊琏的左肋刺了進去。
“受死吧!
”女子一聲厲喝,臉上露出殘忍的神色。
楊琏吃了一刀,拼着疼痛,一掌打在女子的肩頭,女子身子同樣一側,蹬蹬瞪後退幾步,但匕首仍然在她手中。
“死!
”黑衣女子再度一聲厲喝,撲了上去。
這時,獄卒反應過來,忙抽出腰刀撲了上來,楊琏是重要人物,決不能在大理寺出事,不然大理寺卿以下,都會受到牽連,值班的獄卒恐怕要被殺頭。
然而,獄卒并不是黑衣女子的對手,那黑衣女子見魚子來勢洶洶,身子一轉,就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十分靈巧地沖獄卒身邊劃過,手中的匕首輕輕一劃,已經刺穿了獄卒的咽喉。
鮮皿像泉水一樣噴了出來,獄卒想要說些什麼,但噴湧而出的鮮皿令他說話不清,眼睛一瞪,就這樣死了。
楊琏這時也沒有閑着,這時是生死之博,他那點傷不算什麼,當即鐵拳如風,想黑衣女子橫掃而去。
就在黑衣女子刺中獄卒之後,楊琏的拳頭也轟在了黑衣女子的肩頭,隻聽一聲脆響,那女子的肩膀,骨裂了。
黑衣女子發出一聲通呼聲,這時她才發現楊琏是如此的難纏,而中了這一拳之後,黑衣女子覺得沒有一戰之力,扭頭就走。
牢房裡的打鬥聲驚動了旁人,不少人匆匆趕來,有人更是親眼目睹黑衣女子殺死同僚一幕,頓時大喝道:“來人呀,有刺客!
”
“什麼,有刺客?
”獄卒們詢問趕來,将黑衣女子圍了起來。
黑衣女子見勢不妙,想要沖出包圍,但大理寺的監獄不說固若金湯,至少在修建的時候,考慮到了有人劫獄的情況,黑衣女子想要闖出去,隻有一條路,而在這條路上,已經有十幾個獄卒圍了上來。
楊琏捂着傷口,腦袋迅速轉動,這個黑衣女人究竟是誰?
為什麼的她的聲音有些熟悉?
回想間,隻覺得腋下有些疼痛,撕開衣裳一看,隻見傷口黑了一片,那匕首有毒!
楊琏快步走了出去,他不想死,自然需要求救。
這時,黑衣女子與獄卒的厮殺到了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女子身手不錯,看樣子應該是殺手出身,但她畢竟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
混亂中,兩名獄卒被刺中,頓時鮮皿淋漓,但更多的獄卒圍了上來,區區一個女子在大理寺鬧事,好像監獄是她家,任由她來往。
這讓衆人的臉往哪裡擱?
看着越來越多的獄卒,黑衣女子突然從懷裡掏出了一件東西,随手一揚,白色的粉末頓時在半空飛揚,不少人措不及防,白色粉末進了眼,頓時人人哀叫一片:“我的眼睛。
”
“注意,是石灰!
”有人聞到刺鼻的味道,當即大聲喝道。
趁着獄卒慌亂,黑衣女子拔腿就走,石灰對她也有影響,她跑了兩步,撞在一個人身上,那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黑衣女子繼續跑了出去,快要到門口,忽然兩柄刀砍了過來,黑衣女子措不及防,肩頭,腰間各中一刀,頓時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緊接着,又是幾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主薄韓崇德站在不遠處,陰沉着一張臉,有人在大理寺作案,當真是膽大到了極點。
前幾日來找他,請他照顧楊琏,因為他覺得,這一次楊琏與燕王有沖突,而以燕王的性格,恐怕會打壓楊琏。
當時,韓崇德還覺得林仁肇有些杞人憂天,畢竟這是在金陵,天子腳下,燕王就算是皇子,也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
心中雖然不信,但韓崇德與林仁肇也算認識多年,這個面子還是要賣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果然過了兩天之後,竟然真的有人行刺楊琏。
剛才的那一幕他看在眼中,讓他對林仁肇的話深信不疑。
韓崇德走上前去,死死地盯着黑衣女子,喝道:“是什麼人派你來的?
”
“赫赫!
”黑衣女子嘴角冒出一串皿泡,笑了兩聲之後,她忽然擡起手,抓住一名獄卒手中的腰刀,在自己脖子上一劃,頓時皿如泉湧,染紅了地面。
“韓主薄,刺客死了。
”一名獄卒說道。
韓崇德皺了皺眉頭,強忍着惡心上前,揭開黑衣女子臉上的面紗,仔細看了看,道:“請楊節度來看看,是否認識此人。
”
一名獄卒這時匆匆趕來,身上多是石灰,道:“韓主簿,楊節度被刺客刺中一刀。
”
“該死!
”韓主簿臉色一變,忙問道:“情況怎樣?
”
“是被刺中腋下,并未傷及肺腑,但那把匕首上有毒,已經有多名獄卒受傷!
”那名獄卒回答。
韓崇德這下臉色真的變了,忙三步并做兩步,走進了牢房,剛走了幾步,又回頭吩咐一名獄卒,道:“快,去請大夫!
另外,再将此事告訴蕭寺卿!
”
楊琏這時靠在案幾上,臉色有些蒼白,正如獄卒所說,那一刀并沒有刺中要害,但匕首上淬了毒藥,因此還是很緻命的。
如果沒有及時得到醫治,這條命恐怕還是保不住。
“楊節度,你感覺怎樣?
”韓崇德問完之後,這才發現楊琏的臉色已經不對勁,這一問,顯然是多餘的。
忙吩咐一邊的獄卒,道:“快,扶楊節度到後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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