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極大,閣樓之間回廊交錯,亭台蜿蜒,此時梅花正盛開,景色宜人,芙洛一邊踱步賞景,一邊注意府中下人的動靜。
果然不一會就見一小丫鬟端着托盤往一處院落走去,芙洛目光一閃,忙跟了上去。
進了院子,門口還守着兩個侍衛。
芙洛剛一過去,立刻被攔住,“公主,亓炎将軍交代過,這裡不能進!
”
“不能進?
還有本公主不能進的地方,快點讓開!
”芙洛雙手叉腰一臉蠻橫。
“公主,屬下們也是聽命辦事!
”兩個侍衛為難的道。
“你們聽誰的命?
君烨哥哥說讓本公主進,你們聽你們主子的還是聽亓炎的?
”
“果真是公子讓公主過來?
”一侍衛問道。
“自然,否則本公主怎麼會知道這裡有個女人!
快點讓開!
”芙洛推開兩人便往裡闖。
侍衛都知道芙公主的驕橫,不敢阻攔,隻得放她進去。
“請公主盡快出來!
”
“知道了,啰嗦!
”
芙洛進了門,立刻聞到淡淡湯藥味,站在内室外,見床上果然躺着一個女子,小丫鬟将藥放在一盤,喚道,“姑娘,起來喝藥了!
”
床上女子未動,聲音聽上去很虛弱,氣勢卻凜然,“放那,我自己會喝!
”
小丫鬟伺候了女子幾日,似也了解她的脾性,不多話,隻将藥放下,反身自内室中出來。
芙洛忙藏在門後的帳簾下。
小丫鬟出了門,吱呀一聲将門關緊走了。
芙洛好奇的進了内室,隻見床上的女子面容虛白,卻極清秀,不由的走近幾步,皺眉問道,“喂,你是什麼人?
”
女子緩緩睜開眼睛,一雙冷眸淡淡的打量她。
問道,“你又是何人?
”
“本公主是何人為什麼要告訴你!
”芙洛說完,立刻臉上一紅,仰着下巴道,“我都說了,你呢?
是什麼人?
”
芙洛公主?
元蓁目光一轉,突然唇角勾了抹淡笑,“你過來,我告訴你我是什麼人。
”
芙洛見她身子虛弱,不疑有他,緩緩靠前,挑眉道,“說吧,你是君烨哥哥的什麼人?
”
女子突然掀被而起,勾手捂住芙洛的嘴,另一隻手曲指成勾捏住她的脖頸,将她緊緊困在懷中。
身姿輕盈迅猛,竟不像是重病之人。
隻是嗓音嘶啞,“不許動,跟着我出去,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被控制住的芙洛一下子懵了,臉色漲紅,怒道,“你竟然挾制本公主、本公主一定會誅你、”
“别廢話!
”
元蓁手指收緊,推着她往外走。
芙洛脖頸上一痛,頓時說不出話來。
“咣!
”
的一聲,門被踢開,門外兩個侍衛一怔,倏然回頭,見元蓁掐着芙洛的脖頸出來,頓時後退一步。
“放開公主!
”
“叫亓炎來!
”女子喝道,“否則我現在就殺了她!
”
兩個侍衛不斷後退,眉頭一皺,其中一人立刻轉身去傳信亓炎。
元蓁帶着芙洛往院外走。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亓炎疾步而來,臉色冷峻,淡淡的看着元蓁,“放下公主,不要自尋死路!
”
“放我出去!
否則今日就是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
”元蓁凜然不懼。
亓炎默了一瞬,立刻道,“好,我放你走,不要傷害公主!
”
元蓁面色蒼白,身體虛弱,捏住芙洛的手卻絲毫沒有放松,“把玉佩給我!
”
亓炎長眸眯了眯,氣息冷肅,自懷中将玉佩掏出來,擡手扔了過去。
元蓁立刻探手接住,小心的帶着芙洛往後退。
“亓炎,救本公主!
”芙洛喊了一聲。
脖頸立刻一緊,她身後女子冷聲道,“别動,否則,我真殺了你!
”
“我不動,你小心點,若真捏死了本公主你也活不了!
”芙洛小聲嘀咕道。
元蓁冷聲一聲,對着亓炎道,“我帶着公主出大司馬府,你們誰也不許跟來,一炷香後,來煙雨樓門前接公主!
”
亓炎冷面無波,阻止侍衛上前,看着元蓁帶走了芙洛。
元蓁将芙洛放在煙雨樓門口,返身進了街上的人流中,很快便消失不見。
見無人跟蹤,元蓁在路邊的茶攤上歇了一會,才徑直往翡翠閣而去。
此時閣裡客人稀少,一進門,元蓁再支撐不住,翻身倒在地上。
老鸨吓了一跳,忙讓人将她扶上三樓,月娘在她額上一抹,滾熱燙手,忙又派人叫了大夫來。
還好,隻是風寒加重,大夫開了藥,熬了後給她喝了兩次,到了傍晚,高熱便退了。
月娘忙又派人去通知二白,元蓁回來了。
同時,大司馬府裡,亓炎正向君烨回禀元蓁拿芙洛做要挾逃走的事。
君烨脫下身上大裘,一雙冷眸斜睨了亓炎一眼,“你故意放她走?
”
那女子身體本就虛弱,即便挾制芙洛,亓炎也不可能這樣輕易讓她跑了。
除非他是有意放她離開。
亓炎一怔,知道瞞不過君烨,垂首道,“是!
那女子病重多日,為防屬下審問,故意不吃藥拖延病情,若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危急性命。
”
而且就算再審下去,也不會有結果,若那女子真是錦二白的人,在大司馬府裡出了事,錦二白不會放過他們主子的,所以他一切都是為了他主子着想。
君烨瞥眼過來,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薄唇抿着三分笑,看上去高深莫測。
亓炎站的筆直,隻是頭垂的也更低。
半晌,君烨不在追究此事,走到桌案後坐下,淡聲道,“繼續查翡翠閣!
”
“是!
”
明府中,明持伍怕慕容遇或者君烨再來探望明鸾,果真給長公主和明鸾換了院子,又添了兩名下人,看上去總算有了點主子的樣子。
明鸾清醒了兩日,傷口略好了些,已經可以坐起來一會兒。
這日巧鵑正服侍明鸾喝藥,蔣氏一臉冷色的走了進來,直接問道,“明鸾,你到底有沒有親眼看到是錦二白傷的碩兒?
”
明鸾将藥碗放在一盤,不緊不慢的用絹帕擦拭唇角的藥汁,才擡眸道,“夫人,即便我親眼看到了又如何,有君烨在,你們依舊動不了錦二白!
”
蔣氏一愣,眸子閃了閃,恨聲道,“難道要本夫人放過那個賤人,這仇不報了嗎?
”
明鸾低聲道,“不是不報,隻是不能操之過急,還需另想法子才是。
”
“那你可有法子?
”蔣氏靠近一步,挑眉問道。
“鸾兒身受重傷,無心思慮,還請夫人等鸾兒好些再商議為碩兒妹妹報仇的事!
”明鸾低眉道。
“妹妹?
”蔣氏冷哼一聲,“你也配喊碩兒妹妹!
”
明鸾依舊是謙卑的表情,語氣卻從容,“如今文璟兄長躺在床上動不了,明碩郡主又看不到了,鸾兒作為明府中的人,自然應該如姐姐一般照料她,夫人說不說是嗎?
”
蔣氏頓時一怔,的确,她的一雙兒女,如今都廢了,将來也許還要依仗明鸾。
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聲音也漸漸緩下來。
“鸾兒說的對!
以後,本夫人還要靠你呢!
”
“鸾兒不敢當,鸾兒承蒙夫人養育十年,以後自當像親生母親一樣孝敬夫人!
”
蔣氏坐在床沿上,将錦被往上拉了拉,笑道,“以前到是本夫人疏忽鸾兒了,以後缺什麼少什麼盡管和本夫人說!
”
“夫人待鸾兒已經很好了!
”明鸾唇角含笑,目光誠摯。
蔣氏對着巧鵑吩咐道,“以後務必盡心服侍公主,不得有半分怠慢,若被本夫人聽到你伺候不周,本夫人定扒了你的皮!
”
巧鵑心虛的掃了明鸾一眼,立刻跪在地上惶恐道,“奴婢不敢!
”
明鸾笑了笑,“巧鵑服侍鸾兒很是盡心盡力,夫人放心就是!
”
巧鵑感激的看着明鸾。
蔣氏點了點頭,神色也比剛來時緩了許多,擡目一掃,道,“這屋子清冷了些,都是你們這些奴才不用心,公主正病着,還不再多加幾個火爐。
”
“是、奴婢這就去!
”巧鵑忙躬身退出去吩咐下人加火爐。
此時有小丫鬟跑進來急聲道,“夫人,不好了,郡主鬧着要尋死,下人們攔不住,夫人快過去看看吧!
”
蔣氏立刻起身,“怎麼回事?
剛才本夫人過來時還好端端的!
”
“郡主醒了,知道自己看不到了,一頭撞在床柱上,現在正哭鬧呢!
”
“快、快去攔住碩兒!
”
蔣氏也顧不上和明鸾道别,匆匆忙忙往外走。
床上明鸾看着蔣氏慌張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蔣氏到了青黛院,遠遠的就聽到明碩嘶喊的聲音,進了屋子,隻見明碩光腳站在地上,眼睛上的白布已經被撤掉,露出兩個黑窟窿,森然可怖。
下人都跪在地上,無人敢靠前,明碩被桌案攔住,揮臂将上面的茶盞都甩下去,哭喊道,“我要去殺了錦二白,我要殺了她!
”
“碩兒!
”
蔣氏心疼的喊了一聲。
聞聲,明碩兩隻沒有了眼球的眼睛立刻“看”過來,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娘、娘你在哪?
”
蔣氏上前抱住她,“碩兒,娘親在這!
”
“娘,我要去殺了錦二白,你帶我去!
”明碩神智癫狂,隻一味哭喊。
“别急碩兒,娘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你先把傷養好!
”
“不、我等不了,我一定要親手殺了她!
”
“碩兒!
”
蔣氏心中大恸,抱着明碩痛哭。
兩人哭了一陣,明碩突然起身道,“玉臣呢?
他來看過我沒有,他知不知道我看不見了?
”
蔣氏拭淚點頭道,“來過,昨日和前日都來了,隻是你還昏睡着,他坐了一會就走了。
”
明碩心中越發的絕望,捂着眼睛道,“他一定不喜歡我了,一定不會要我了!
”
“不會的,玉臣昨日還對娘說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
“真的嗎?
”明碩臉上又露出一抹笑容。
蔣氏見她手腳包紮的地方全部都滲出皿來,忙扶着她去床上躺好,讓下人去喊大夫來。
明碩一會哭,一會笑,直到折騰累了,才睡過去安靜下來。
自此,幾乎每日都能聽到明碩房中砸東西的聲響,青黛院中的下人戰戰兢兢,唯恐惹的明碩有一絲不快便無故丢了性命。
明鸾的傷漸漸好起來,蔣氏連接讓人送衣服首飾進來,府中下人聞風而動,開始巴結示好,院子裡的巧鵑等人更是再不敢像從前那般,果真如對府中小姐一般盡心伺候。
明持伍一邊為明碩憂心不已,一邊又擔心朝中彈劾調查之事,日日思慮,卻得不到外面半點風聲。
隻得招了幕僚陳珂來,寫了一封書信,讓他轉交給攝政王,一是表忠心,二是詢問朝中動向。
陳珂将書信放心,恭聲道,“侯爺放心,在下定然将書信親手交給攝政王。
”
“那老夫就拜托你了!
”
“侯爺客氣!
”
陳珂拿着書信自侯府出來,坐上馬車,将書信拿出來,看了一眼,随即又裝了回去。
待到了攝政王府,陳珂以靜安侯府幕僚的身份請求拜見,府中侍衛通禀後帶他進去。
在前廳裡等了将近有一炷香的時間,君冥烈才派了下人來領着陳珂進了書房。
“小人參見攝政王大人!
”陳珂恭敬請安。
君冥烈正坐在巨大的桌案後審批奏折,眼也未擡,淡聲道,“什麼事?
”
“小人奉靜安侯之命,要将一封書信親手送到攝政王手上。
”陳珂低着頭,态度恭謹。
“什麼信,拿來吧!
”君冥烈放下手中公文,擡眼看過來。
“是!
”
陳珂立刻上前,從袖袋中取出書信雙手遞上。
君冥烈緩緩打開,一目掃下去,臉色頓時變的難看,冷聲道,“好你個靜安侯,竟敢威脅本王!
”
“啪”一聲,君冥烈将書信拍在桌案上,肅嚴道,“你回去告訴靜安侯,他的事本王一定會秉公處置,至于他書信中所說揭露本王的事,本王從未做過,更無懼怕,随便他去揭發。
”
陳珂忙跪下去,“小人惶恐,不知書信中寫了何事惹怒攝政王,回去後定一字不落的回禀侯爺。
”
君冥烈冷哼一聲,将桌案上的書信揮落,臉色鐵青。
陳珂躬身退出來,出了攝政王府,一路向着靜安侯府而去。
半個時辰後,陳珂站在侯府書房内,笑道,“侯爺放心,王爺答應朝中一有風聲,立刻會派人來給王爺報信,也會從中周旋,讓侯爺不必憂心。
”
靜安侯不安的心略略一緩,“那便好,有攝政王此話,老夫便能穩坐家中了。
”
“是,侯爺且安心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