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十六年九月,有一批軍械送往邊關。
這批軍械經過清河,在毗鄰清河的一條山道裡被一群山匪劫持了。
宣德帝震怒,整個南秦震驚。
在經過一番調查之後,衆人才知,那些山匪的身份不一般,他們竟是一群胡人。
宣德帝乃至整個南秦的人都以為當年那批軍械是為胡人所劫。
直到前些日子他從薛珩那裡得到從清河帶回的消息才知,原來當初丢失的那批軍械并未落入胡人之手,而是落入了盧氏一族的手中。
是了,那些所謂的胡人不過是永嘉大長公主等和與人串通起來,混淆視聽,掩人耳目的一場戲。
永嘉大長公主神色驚駭至極。
她本以為今日隻有淨明庵的案子,未想這三年前的舊賬也被翻了出來。
清河郡守盧平被帶上來之後,明慧等人就被帶了下去。
高台之上,宣德帝神色冷酷,面沉如霜,一字一頓道:“殘害忠良,以權謀私,盜竊軍械,勾結胡人,……盧氏一門其心可誅,意圖謀反,按律——”
宣德帝如冰的目光壓在永嘉大長公主的身上。
這一瞬,永嘉大長公主覺得身上的重量仿佛萬鈞,宣德帝這冷到極緻的一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當誅。
”
當誅二字一出口,永嘉大長公主再也忍受不住,驚駭,恐懼……繁亂的情緒一瞬沖入大腦,一口鮮皿噴了出來。
她枯瘦的手指摳在地上,瘋狂搖着頭,将原本就已有些散亂的鬓發咬得更亂,“不,不——”
宣德帝一個眼風,蘇恪便吩咐人将事先寫好的供詞拿下去,“此案已結,永嘉大長公主,認罪畫押吧。
”
永嘉大長公主的衣襟上還帶着皿,神色有些瘋狂,而後竟将自己的頭狠狠地往地上磕,磕地鮮皿直流,“不,不,我是你姑母,你不能這樣對我。
”
又瘋狂笑着指着蘇恪等人,“聽到沒有,吾乃聖上姑母,高祖親封的大長公主,你們誰敢動,誰敢動?
哈哈哈。
”
永嘉大長公主鬓發散亂,嘴角帶皿,一邊哭一邊笑的模樣,已近癫狂。
鄭尚書皺眉,“陛下,她。
”鄭尚書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腦子。
永嘉大長公主,莫不是瘋了?
一旁又哭又笑的永嘉大長公主餘光見了鄭尚書的動作,哭鬧得愈發來勁。
瘋了?
呵,宣德帝冷道:“姑母裝瘋賣傻又能如何?
你兒盧偉對于當年的軍械失竊之案已然認罪。
”
永嘉大長公主依舊苦笑着,仿佛真的瘋癫了,已然聽不進外人所言的話。
蘇恪見此也有些疑惑了,他是個憋不住話的,“陛下,莫非她受刺激甚深,真瘋魔了?
”
宣德帝道:“瘋魔又如何?
”
“姑母,朕記得當年姑母曾替先帝擋了一箭,先帝曾賜你免死的金書鐵券,你可記得?
”
永嘉大長公主攏在袖子裡的手一緊。
宣德帝忽然笑了,“範陽郡公盧偉,盧賢妃,安平郡主再加上一個你,一共四人,可那金書鐵券卻隻有一個,姑母這個時候瘋了,可真是叫朕苦惱。
”
“你說,朕該赦免誰的死罪呢?
”
永嘉大長公主眸光微縮。
宣德帝又道:“罷,是朕糊塗了,居然妄想與一個瘋癫之人交談。
如今你這一瘋倒好,無人提那金書鐵券之事,那正好一家一起上路。
”
永嘉大長公主五指狠狠扣入肉中,而後頹然癱坐在地。
良久,她恨恨地望向高台,怒道:“我沒瘋,我沒瘋!
”
這下,永嘉大長公主真憋不住淚了,眼淚在她的橘皮老臉山淌過,落在地上。
想她堂堂大長公主,榮耀無比,風光一生,最後竟要落得慘死下場嗎?
她本想借裝瘋賣傻拖延時間,可宣德帝卻以她幾個子女的性命為要挾。
永嘉大長公主喜弄權術,是個慕權之人不錯。
但她在是一個弄權者之前,她還是一個母親。
她所做的這一切,無非都是為了盧氏一門,為了她的家族能夠顯赫。
宣德帝道:“果然還是這金書鐵券的效果大,竟将瘋癫之人都喚醒了。
”語氣十分嘲諷。
宣德帝的目光再次落在永嘉大長公主身上,“那麼姑母想保誰?
”
永嘉大長公主呆立如雞,内心煎熬至極。
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擺到了明面,他們盧家注定再無翻身至極。
可眼下,免死金牌隻有一枚,她要保誰?
俗話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某些特定的時候人的能力有限,做不到面面俱到。
這種時候,隻能舍棄一些東西。
眼下,永嘉大長公主面臨的便是這種境地。
盧賢妃若是生有皇嗣,永嘉大長公主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保她。
可惜,她沒有。
她膝下隻有一個公主,如今那齊王,晉王,太子都十分出色,此外還有一條陰暗的毒蛇躲在陰溝裡蟄伏着。
就算日後盧賢妃有複寵之際,能順利誕下皇子,可有這麼多有力的兄長在前,又有什麼意義?
安平郡主就更不必說了。
被她從小捧在手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如今三十歲的人了,卻是連個十三歲的丫頭都鬥不過……就算将金書鐵券給了安平郡主,離了她的庇佑,永嘉大長公主直覺她也活不長。
唯有她的兒子——範陽郡公盧偉,他才是她最後的希望。
是了,隻要保住盧偉,以盧氏門閥百年的影響力,若是能細心經營,必有反複之日。
永嘉大長公主閉上眼眸,良久才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保吾兒,保吾兒盧偉性命。
”
*
待盧賢妃從自己的淑景殿回去之後,崔淑妃便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
崔淑妃這一日一直在淑景殿裡等着,哪兒都沒去,就怕錯過聖上回宮的消息。
下午時分,聽聞聖上終于回宮了,崔淑妃連忙紫宸殿的方向趕去。
崔淑妃才出了淑景殿,便被進宮的晉王給攔了下來。
晉王見崔淑妃衣着華麗,細節無不精心,猜測道:“阿娘此行可是要去紫宸宮?
”
崔淑妃點頭,“正是。
”
晉王神色難看,忙拉過崔淑妃遣退左右道:“阿娘莫不是想要去替那永嘉大長公主之事求情?
”
崔淑妃皺眉,神色很是有些難看,“你當我想求情?
這次永嘉大長公主犯下這麼大的事情,誰人也救不了。
盧賢妃今早來求我,允了許多好處我不得已才應下。
”
“我派出去打聽此事的人什麼也沒打聽到,這不,就想趁着聖上回宮了,過去探探口風,也好決定幫是不幫。
若是那永嘉大長公主能保住性命,那我在旁邊做出做樣子,既不費力,又能得了盧賢妃的好處,何樂而不為?
”
“不過——”想到淨明庵竟是個那種地方,崔淑妃便覺心中惡心,憤恨不已,連帶對永嘉大長公主不滿起來。
“我萬萬沒料到那淨明庵竟是個腌臜之地!
若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将宣陽送過去。
”晉王神色陡然陰沉。
想必他的母親還不知她那好妹妹在淨明庵被禁軍抓捕時候的情景吧?
說到宣陽,晉王便覺得來氣,臉上慣常的笑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你不必提她!
”說罷話鋒一轉,“還好,我趕及時,否則阿娘此去紫成功,必然要觸上黴頭。
”
崔淑妃本想問晉王為何對宣陽成見如此之大,可聽了後面的話,神色凝重起來,不由問道:“觸黴頭?
聖上究竟下了什麼判決?
”
今日一早,晉王一聽到永嘉大長公主府的的消息便托人四處打聽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他在朝中頗有些人脈,禁軍裡也有些相熟的,這一來二去,很快便弄清楚了此事的眉目。
待後來晉王聽說清河郡守指證三年前的軍械失竊案時,晉王震驚不已。
原本他還以為那事情是齊王的人做的,未想,竟是這個盧家。
而聽到聖上對盧氏一門的判決後,晉王并不意外。
但他卻有些擔憂,他知曉崔淑妃和盧賢妃有些交情,就怕崔淑妃在這個節骨眼上踏錯一步,橫生枝節,是以就連忙趕到了皇宮。
晉王神色嚴肅道:“這範陽盧氏雖是百年門閥,但這一次,範陽盧氏怕是完了。
”
崔淑妃神色駭然,晉王為人謹慎,從不輕易評定事情,若是他說完了,那範陽盧氏這次怕是翻不了身了。
但崔淑妃仍是難以置信,“就算那個淨明庵是個……是個腌臜地,但此事頂多涉及永嘉大長公主,說句不敬的,便是涉及了範陽郡公,聖上又能如何?
隻盧偉要罪不當死,都是無礙的。
你卻何出此言?
”
崔淑妃又道:“範陽盧氏乃是百年門閥,底蘊深厚,光是盧氏一門在朝中為官的便有許多。
便是不看别的,看在朝中這些盧氏官員的份上,聖上也不會真的對付盧氏,若真對付了盧氏,屆時盧氏抱團起來,這些空缺的官職該怎麼辦?
這可是動搖朝政的事情,聖上頂多給盧氏些顔色看看,不會動他們的,你何至于言他們到了絕境?
”
崔淑妃乃是出自世家的名門貴女,自小便以出身博陵崔氏為榮。
在南秦,世家有很多特權,崔淑妃也覺得這些特權理所應當,她早已習慣如此。
晉王搖頭,歎道:“阿娘,世家早不是百年前,門閥遍天下,士族可與皇族比肩的時代了。
近年來門閥子弟入仕之人越來越少,反倒是那些寒門子弟通過科舉入仕的越來越多,母親以為高祖設立科舉是為什麼?
無非就是削弱世家罷了。
”
“盧氏或許曾經輝煌,可近些年來越發式微,盧賢妃沒有皇子,再說這盧氏一門在朝中為官的人雖多,但擔任重要差事卻是少得可憐,若盧氏一門的那些官職空出來,聖上怕是巴不得,如此才好招納更多無權無勢,唯皇權至上的臣子。
”
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晉王對于皇權無疑是十分渴望的。
他想當皇帝,自然也會站在皇帝的角度上思考問題。
現在他雖借助崔氏的資源往上爬,在朝中籠絡人心,經營人脈……但這不代表他一輩子都會依附崔氏。
相反,倘若他日後登上地位,若崔氏一族老實,他或許會維持一段時日的表面和諧,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崔氏坐大的。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晉王又道:“恐怕陛下早做好了準備對付盧氏了,這次陛下突然發難,圍了禁軍永嘉大長公主和範陽郡公的府邸,叫他們騰不出手來,加之他手裡那一摞一摞的證據,想擊倒盧氏,實在是易如反掌。
”
聽完晉王的分析,崔淑妃神色凝重。
“盧氏雖是四姓裡排名最末的門閥,可好歹也……”崔淑妃擡眸看向晉王,“盧氏倒黴,接下來……”
晉王眉頭微皺,“是了,所以母親務必讓外祖他們注意行事,切莫讓人拿捏住把柄。
”
晉王雖然擔憂外戚之憂,世家坐大,但這也是他登上帝位之後的事情。
至少在他未登上大寶之前,他必須要借助崔氏一族之力的。
崔淑妃問道:“這次,陛下如何裁決盧氏一族?
”
晉王這次将盧氏一族所犯的所有事以及聖上的判決告知了崔淑妃。
聽罷,崔淑妃驚得瞪大雙眸,雙手不自覺收緊。
果然啊,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置對方于死地。
永嘉大長公主被判處絞刑,三日後處死,而盧賢妃則是被賜了三尺白绫和鸩酒一壺,現在東西已經送往她的宮殿去了。
範陽郡公盧偉則是被奪了爵位,流放黔州,未诏永世不得入京。
安平郡主倒是好運,由于她是東陽侯府的人,又是甯晟的嫡妻,所以她便僥幸逃過一死。
但她原本引以為傲的郡主身份也就此被剝奪。
永嘉大長公主和範陽郡公府上的其他人全部被發賣,不論主仆,男的流放黔州,女的則是充入了教坊。
至于淨明庵的人,明慧師太等主犯也被判了絞刑,與永嘉大長公主同日行刑,旁的尼姑全部流放。
雖說這些流放的尼姑裡有許多都是南秦官員的家眷,可此番淨明庵的真面目已經抖落在了世人的面前。
這些女眷在那種地方帶了這麼些年,誰知她們的身子是白還是污的?
若是将這些人認回去,簡直是奇恥大辱,遑論這些女眷本就是因犯錯才去了淨明庵的。
當然,宣陽公主自然也在這流放之列。
崔淑妃聽到宣陽也要被流放的時候,十分震驚,“你說,宣陽也在流放之列?
怎可能?
”
雖說經上次甘泉行宮的事情後,宣德帝就不太待見宣陽這個女兒。
她如今雖無公主封号,可好歹身體裡流的也是龍子鳳孫的皿,怎可流放到那種蠻荒之地?
晉王神色難看,将宣陽被捕的情形說與了崔淑妃。
崔淑妃似有不忍,“可她畢竟是——”
晉王搖頭“沒有可是。
母親,若你将她弄回來,叫本王的幕僚如何看我?
晉王有一個在尼姑庵淫亂的妹妹,母親是想要我這一輩子都背上這個污點嗎?
”
晉王的稱呼也由親近的阿娘換成了母親。
崔淑妃咬牙,垂眸半晌,最後點了點頭,答應了晉王的要求。
宣陽,是阿娘和你兄長對不起你。
*
翌日,聖旨送到東陽侯府的時候,安平郡主還未起床。
突然被人吵醒,她還有些起床氣,可聽到聖旨宣讀的内容之後,安平郡主瞬間如墜冰窖,從頭冷到尾。
安平郡主吩咐琳琅送了宣旨的太監,與甯瑾一起,渾渾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方才甯瑾在外頭還壓抑着,此時此刻她雙目瞪大,渾身哆嗦,顫巍巍的道:“阿娘,方才不是真的吧?
外祖母,姨母和阿舅,他們怎會,怎會……”
說到最後甯瑾終于忍受不住巨大的恐懼,眼淚啪嗒流出,哇的哭了起來。
“阿娘,你說我們會不會也外祖母他們那樣啊?
阿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甯瑾哭得安平郡主心煩意亂,終于忍不住,嘶啞着聲音喝道:“夠了,莫哭。
”
此時安平郡主眼眶泛紅,眼布皿絲,眼中早已蓄滿了淚,卻是強撐着沒有掉下來。
這麼些年來,安平郡主早已習慣了永嘉大長公主在身後為她指點江山,打理好一切,很少操心過什麼事情。
眼下她最大的依靠忽然倒塌,且倒得這般猝不及防
安平郡主深受打擊,下意識不願相信此事。
不過短短一日的功夫,她阿娘和兄長怎會經受如此大的變故?
怎會這樣?
她不願意面對這個現實,可現在握在手中的聖旨卻一次又一次無情地提醒着她這個事實。
是真的,他們盧家——
完了。
她的阿娘三日後行刑,長姊已然飲下了鸩酒,她的兄長五日後就要流放……
眼下已是是九月,徒步從永安到流放之地,起碼也要半年。
此去長路漫漫,路上無數危險潛伏,天氣也會越來越冷,他的兄長怎可能經受得住?
安平郡主忽而擡頭,恍然。
是啊,不說聖上,就說她盧家的政敵,也不會讓她阿兄或者到達流放之地的。
不,不行!
聖上想将她兄長逼入死路,她絕不允許!
如今阿娘和阿姊的死局已然注定,以她如今的實力恐怕是難以扭轉,但她阿兄這條命,她一定要保住,她不能讓她的兄長死在路上。
安平郡主手心裡全是汗,齒關不住顫抖着,目光卻越來越堅定。
忽地,她想起了昨日盧賢妃派阿彩來給她傳的話。
是的,事到如今。
她也隻有去求那人了。
安平郡主上前将甯瑾攬入自己的懷中,她的眼中已經沒有淚了。
“阿娘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
”
*
永嘉大長公主行刑的日子定在九月初九,重陽節這天。
恰好,這一日,也是甯玖十四歲的生辰。
重陽節這天,明文堂給諸位貴女放了假,加之前幾日鬧出的淨明庵一案,貴女們也确實無心學習。
紫蘇面帶豫色問道:“六娘子,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還要去觀刑嗎?
”
說實話,紫蘇打從心底覺得,在生辰這天見皿并不吉利。
甯玖坐在妝台前瞧着銅鏡裡眉目明麗的少女,她唇畔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鏡中人也跟着揚唇淺笑,笑意嫣然。
她道:“去,怎麼不去。
”
紫蘇聽罷,搖頭搖頭,認命去替甯玖取了一套衣裙。
甯玖掃了一眼紫蘇手中寡淡的素色,搖了搖頭道:“今日既然是大喜的日子,自然穿得歡歡喜喜,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是。
”
紫蘇驚愕道:“若是安平郡主,不,若是那盧氏見了,怕是會心生怨怼,外頭的人見了,也會說六娘子的閑話的。
”
畢竟甯玖明面上也算是永嘉大長公主的半個外孫女,明知今日是人家的受刑日,還要穿成這樣,在這以孝為天的世道,委實是有些照招人戳脊梁骨的味道。
甯玖用手撚起一朵紅珊瑚攢成珠花,在發間比了比,聞言停住動作挑眉道:“閑話?
他盧氏一家乃是通敵叛國,十惡不赦的罪人,我豈能将這些亂臣賊子認做親戚?
至于旁人要說閑話,便說由着他們去。
”
“去将我那套石榴紅繡海棠的襦裙拿來,記配那條玄色描花的披帛。
”
“生辰一年隻有一個,難不成還不準我樂一番?
”
于是,穿紅戴翠,裝扮濃重的甯玖一出瓊華院便在院子裡遇見了兩個身着素白,發間不戴一物的盧氏和甯瑾。
甯玖見此,對二人盈盈一笑,“真巧。
”
------題外話------
甯玖:人逢喜事精神爽
永嘉:……。
——感謝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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