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有令不得追擊”“将軍有令不得追擊”“将軍有令不得追擊”一個個身後背着紅色令旗的傳令兵騎着戰馬奔行在戰團之中,在楊再興看來,這支突然出現的援軍前一刻還有如出閘的野獸,狂暴的不可收拾,後一刻幾乎就在幾個呼吸之間,這頭猛獸就收起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安安靜靜的矗立在天地之間,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滿地的戰利品,無主的戰馬也沒任何士兵敢脫離隊列去收繳,隻是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下達,在楊再興這種職業的軍人來說,這種由極動轉換成的極靜更讓人覺得可怕,他的眼界遠飛常人可比,起碼在以軍紀森嚴的嶽家軍中也做不到這種完完全全的令行禁止,看着這一幕,楊再興的腦袋裡幾乎立刻就浮現出孫子兵法中所形容的那樣:其疾如風!
其徐如林!
不動如山!
侵略如火!
身為一名軍人,楊再興毫無疑問是有着自己的驕傲的,而他和他的部下以三百人在上萬敵軍的圍困中斬殺一千多名金軍的戰績也讓他有理由保持着自己的驕傲,隻是四處環望時,身邊就隻剩下了數十騎人人帶傷的屬下還圍繞在他身邊,其他的兄弟都和地上的金軍躺在了一起,有些兄弟死了之後還猶自死死的握住刀兵,保持着刺入敵人身體的姿勢,楊再興鼻子一酸,心神被悲傷沖擊的松動了一絲,盡管他緊咬着牙關,但是身上的疼痛伴随着一股難以抵擋的倦意的傳來,雙眼一黑,直挺挺的從馬上倒了下去,再也沒了意識…
“将軍!
”眼見着楊再興魁梧的身形從馬上倒下,身旁的親兵們都發出驚呼,一名離得最近的親兵伸手想要扶住楊再興,奈何他在之前的戰鬥當中也身中數箭,其中一根正中在他的右臂之上,倉促之間根本無從發力,反而被楊再興身體的重量一帶,一起落下馬去。
衆人下馬的下馬,靠近的靠近,一時間都有些慌亂,楊再興的傷太重了,之前的拼殺之中大家都在生死存亡之際,誰也顧不上誰,直到此刻楊再興趴在了地上,那一根根豎立在他背部的箭杆才顯得如此觸目驚心。
“讓一讓!
讓一讓!
”就在衆人慌亂無措的時候,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夾雜着焦急的喊叫聲傳了過來,衆人轉頭望去,隻見從援軍裡跑來兩百來個身穿墨綠色軍服的兵士,兩兩一組,每組人都擡着一架用木棍和白布做成的簡易擔架,步伐邁的極快朝這邊跑來。
楊再興的一名親随眼睛一亮,喊道:“是援軍派來救将軍的,快把路讓開!
”他的話起了作用,頓時人群就散了開,那群擡着擔架的兵士沖了過來,也沒有直奔楊再興而去,而是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滿地的死屍之間尋找着可能存活的兵士,一部分則是沖到還活着的這部分人裡,隻要看到有傷的,不由分說就往擔架上擡,一名楊再興的親兵高喊到:“先救将軍!
先救将軍!
”
但是他喊了幾遍,卻沒有人搭理他,還是按照士兵們的傷勢情況在擡人,那名親随一急抓住一名正在擡人的衛家軍将士,就哀求道:“求求你們,先救我家将軍求求你們了!
”
那衛家軍的小兵,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楊再興躺在地上,身下的皿迹已經把土地都染成了紅色,心中歎了一口氣,每個衛家軍将士都學過急救方面的知識,或許比不上專職的軍醫,但是眼力勁還是有的,在他看來,楊再興是救不回來了,還不如先把重傷的兵士救回去再說。
于是他沖那名情随緩緩的搖了搖頭,示意楊再興救不了了。
那名親随看懂了小兵的意思,雙眼一紅,一股怒氣湧了上來,對那小兵吼道:“不行!
必須救我們将軍!
那可是我們将軍啊”說完便嗚嗚嗚的哭了起來,他的這陣哭聲也感染到了其他正在被救治的傷兵,斷斷續續的也有人跟着一起哭了起來,不知道是誰開的頭,所有人都從擔架上爬了下來,跪在地上,求這些友軍們先救他們将軍。
衛家軍中最重情義二字,自然會對重情義之人高看一等,被這種氣氛感染,那名之前搖頭的小兵也是眼眶紅紅的沒有說話,隻是和自己的搭檔一起将楊再興的身體搬上擔架,隻是楊再興身前身後都是箭杆,無論怎麼放置都會觸碰到,如果強行擡上擔架勢必會對他的傷勢再一次加深,雖然小兵認定了楊再興已經沒救了,可也不願意再次将他往鬼門關裡推上一把了,隻能和自己的搭檔擡着楊再興的身體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發生了什麼事,還愣着幹什麼,火速救治傷員!
”這邊趙銘看到了這邊的異樣,騎着白馬跑了過來,見着傷兵們都跪在地上,而自己的手下們也都僵着不動,有些奇怪的輕喝了兩聲,那小兵見是趙銘過來了,心中一喜,連忙大叫到:“将軍!
将軍!
您快來看看,怎麼辦才好啊!
”
趙銘聞言下了馬快走幾步離近了一看,也就大概明白了情況,又聽跪在地上的傷兵們說這是他們的将軍,也不敢怠慢,馬上讓人去請軍醫和布楚過來,布楚此時正在安排軍中打掃戰場,收繳戰利品,這場救援打的漂亮,不光打走了金人,戰場上因為失去主人而無助的徘徊着的戰馬都足足有幾百匹之多,這下可讓布楚樂壞了,衛家軍全都是步兵,這一點早就讓他無比困擾了,隻是宋朝缺馬,即便有錢都買不到多少好馬,所以才一拖再拖,看着被陸續牽回來的戰馬,布楚已經幻想着給衛家軍一般人都配上馬匹的美好情景了,他正沉醉着,聽到傳令兵告訴他楊再興重傷将死的消息,也是楞了片刻,立即一磕馬肚,飛奔了過去。
軍醫要比布楚早來了片刻,不過他面色凝重的看了一邊楊再興的傷勢之後也是緩緩的搖了搖頭,踏踏踏,馬蹄聲響起,布楚已經到了,在馬脖子上輕輕拍了拍,戰馬就通靈的慢了下來,布楚從馬上跳了下來,往人群的中心走去,所有可以敬禮的衛家軍将士全部整齊劃一的敬了一個軍禮,布楚面色嚴肅的走到楊再興的身邊,看了看昏迷中的楊再興,又看了看搖着頭的軍醫,開口問道:“楊将軍的傷勢怎麼樣了,可還有挽回的餘地?
”
布楚發了話,那名軍醫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禀将軍,楊将軍的傷勢其實尚可,随身中十數箭,但好在都避開了要害,隻是在下剛剛仔細察看了一番楊将軍的身體,箭傷雖然避開了要害,但楊将軍中箭之後依舊搏殺不停,導緻傷口全部都造成了大大小小的崩裂,皿流的太多了……..怕是….怕是回天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