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餘岸離開的這一個月裡,魚非池本以為她可以閑下來一段時間,等到餘岸回來之後再與他好生鬧上一鬧,可是這一個月中她幾乎沒有時間休息,這讓她很是苦惱。
燕帝隔三差五的宴會已足夠讓她心煩加頭痛,後來曲拂公主她也加入了進來。
不過曲拂的重點不在魚非池身上,而是在石鳳岐身上。
大概南燕百姓平日裡的日子實在是過得太好,太輕松,太自在了,平時并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煩心,也沒有什麼能起波瀾的刺激事兒,所以一旦有個什麼新鮮事兒,總是能引得大把閑得無聊的貴族女子們追捧,并踴躍參與。
比如曲拂公主她辦了個射箭比試,本來毫無噱頭和趣味,因為有一衆嬌滴滴的千金們的圍觀與到場,便引得無數男子躍躍欲試,要在漂亮的姑娘們面前一展男兒英氣與豪氣,以搏得美人們嬌滴滴的稱好聲。
從這方面來說,曲拂還是很有頭腦的,知道怎樣調動氣氛,吸引眼球。
本來這事兒跟魚非池,跟石鳳岐,都一丁點兒的關系也沒有,擋不住曲拂三番五次七八九回地請,一再聲明隻要他們去捧個場,湊個熱鬧就好。
魚非池被她鬧得一個頭兩個大,裝死賴在屋中三天沒出門都沒躲過,她的内心幾乎要生出反感的味道了。
是後來某一天,石鳳岐對她說:“陪我一起去吧。
”
“跟你有什麼關系,你跑去逞什麼英雄?
”魚非池不滿道,“你要去自己去,别帶上我,煩死了。
”
“不去看一看,怎麼知道他們在賣什麼藥?
”石鳳岐笑聲道。
“賣什麼藥我都不買帳,管他們想做什麼,關我什麼事?
”魚非池回絕的利落。
“權當是幫我個忙了嘛!
”石鳳岐耍着無賴,“陪我去嘛!
”
“不去!
”
然後石鳳岐就把魚非池扛在肩上背着去了。
魚非池在一衆千金小姐之間如坐針氈,江南的女子多溫婉啊,說話聲都細細小小的,身子柔弱得像是一推就要倒,跟一灘春水化在了當場一般,魚非池這麼個粗糙得如同漢子般的人往中間一坐,怎麼看怎麼紮眼。
偏生魚非池近來在長甯城中名聲還挺大,大家都覺得她最後一定會嫁給音彌生為世子妃,時不時便有人上來與她說話敬酒,魚非池托着下腮,苦着臉:“好煩啊!
”
她就坐在曲拂左邊,這是個尊貴的位置,曲拂是首位,她便是第二位,曲拂見她這般痛苦的神色,忍不住笑道:“魚姑娘你就當散心了嘛,不要這麼愁眉苦臉的。
”
“這叫鬧心,不叫散心。
”魚非池說。
“好嘛,馬上男子們就要射箭了,魚姑娘你就當看個樂,反正來都來了,不如開心點。
”曲拂依舊笑眯眯的。
其實這射箭實在是沒什麼好看的,再怎麼不濟的權貴公子哥,平日裡也是練過兩手的,否則誰也不會來這裡丢這個人,個個都把弓一拉,朝着靶心就射過去,大多是能正中靶的,有幾個也能正中紅心,誰都不會輸幾分,姑娘們一陣陣嬌麗的叫好聲在場中此起彼伏也頗是動聽。
待得石鳳岐搭弓射箭時,魚非池聽到旁邊有姑娘小聲地私語:“這便是石公子吧?
生得真俊俏。
”
“是啊是啊,跟我們長甯的男子不一樣呢,沒那麼文弱,多了些男子氣概。
”
“聽說是要給曲拂公主指婚的男子呢。
”
“不是說石公子與那魚姑娘是一對兒嗎?
還怎麼指婚?
”
“魚姑娘這都要嫁給世子殿下了,哪裡還是一對?
不過我倒是聽說,曲拂公主與石公子的婚事也黃了,聽說是曲拂公主不願意下嫁。
”
“石公子這麼好的人她還看不上呀?
要我說,指不得是石公子看不上她呢。
”
“是呀,我聽聞石公子當年在長甯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連将軍府的挽老将軍都對他另眼相看。
”
……
魚非池聽着聽着,越聽越覺得這些話不太對勁,因為後來這些姑娘一邊說,一邊往奇怪的方向引去了,開始讨論石鳳岐喜歡什麼樣的女子,若是能嫁他就好了雲雲,話語間盡是春心萌動之意。
還說魚非池她與音彌生的好事将近,隻看哪日燕帝挑個好日子就要下旨了,說魚非池這個外族女子能得燕帝賞識,賜婚國之儲君的音世子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
魚非池擡頭看了一眼坐在高椅上的曲拂,她正聚精會神地看着石鳳岐準備射箭,似乎未聽到這些女子的私語聲一聲,魚非池隻是淡淡一笑,攏了袖子就準備靠在椅子上看他們作戲。
結果張了半天弓的石鳳岐突然放了下弓箭,走到魚非池前面,笑得如春一般的和煦陽光,一般的溫柔多情,一般的令人起雞皮:“不如我們一起?
”
魚非池自然而然地往後縮:“我不會。
”
“有我在,你怕什麼?
”這位公子大概平日裡吃多了蜜糖,關鍵時刻總能灑出大把的甜蜜來。
“不是,我真不會,唉呀你煩不煩!
”魚非池一邊掙紮,一邊讓她扣着手臂拖出了女賓席。
千金們紛紛嬌呼,不明所以。
石鳳岐找了布條了蒙了眼睛,将魚非池圈在懷,握着她雙手搭弓,在她耳邊呼着熱氣:“你來瞄準。
”
“石鳳岐,你玩夠了沒!
”魚非池不好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把石鳳岐一把推開,那樣太折他面子,可是這樣被他環在兇前,她又有點臉皮發燒,實在是騎虎難下一般的尴尬。
“曲拂今日是來給下馬威的,你比我清楚。
”石鳳岐握緊魚非池雙手,拉開了弓:“看來她是不信任你,想給我重新找個女子,以保全她的終身大事可以幸福了。
”
“她沒這麼蠢,你是什麼人,她心中應該有數。
”魚非池張開雙臂拉着弓,雙腿微微分開,站得穩且牢。
“你覺不覺得很奇怪,自從餘岸離開長甯城,我們兩個沒有過一天安生日子,燕帝也好,曲拂也罷,他們像是抓緊了機會要把我們逼上他們希望的道路。
”弓箭一聲“吱呀”的聲音,張如滿月。
“早就看出來了,隻是,我想不明白是為什麼而已。
”魚非池閉了一隻眼睛,順着利箭瞄着靶心。
“有一個人知道。
”
“挽将軍年歲已大,不好多作叨擾。
”
“那就由我們兩個去試一試,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
“放!
”
三箭齊出,皆中紅心。
石鳳岐解了黑布,雙手環緊魚非池的腰,望着靶心上三隻仍自顫巍巍的箭:“不錯嘛,以前練過?
”
“我以前還能兇口碎大石。
”
“所以這麼……平?
”
“石鳳岐你找死!
”魚非池在他懷中轉過身來就踢他。
兩人正鬧着,但見旁邊的人皆靜默,然後再見他們紛紛起身下跪行禮,對着某個方向。
兩人往那方望去:音彌生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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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音彌生出行都隻帶少量的随從,也沒有正兒八經地擺過駕子,今日看到這麼多人向他下跪行禮時,魚非池才有一種他真的是儲君的感覺。
那是南燕國僅次于燕帝的人,他的尊貴不可戲谑,他的地位高高在上,他是未來南燕的帝君,榮耀萬分。
隻是平日裡,魚非池幾乎忽略了這個事實。
音彌生看着石鳳岐抱着魚非池在懷中,疏離而漠然的臉上微泛苦色,眸子黯一黯。
魚非池能明顯感受到石鳳岐在看音彌生那一刻時,手臂的力氣加大,勒得魚非池險些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本想從他懷中出來給音彌生行個禮,石鳳岐卻在她耳邊低語:“你若想讓他死心,此時是最好的機會。
”
魚非池當然曉得石鳳岐這是含了私心的,但是石鳳岐也沒有說錯。
現在大家都認定了魚非池會嫁給音彌生,魚非池此刻當着音彌生與衆人的面,靠在石鳳岐懷中,的确是最好的反擊,最能有效的粉碎這些謠言。
隻是對音彌生很殘忍罷了。
與其拖泥帶水,不如來個痛快吧。
魚非池便真的一動不動地倚在石鳳岐懷裡,由着音彌生慢步走來。
她看不到石鳳岐的眼,那應是她從未見過的驕傲與貴氣,絲毫不輸華衣在身的音彌生。
石鳳岐一手将魚非池圈在懷中,一手握着長弓,淡淡着臉色,冷冷着眼神,涼涼着笑意,看着音彌生,直到音彌生看着這畫面再走不動,不願靠近。
曲拂趕緊過來行禮:“曲拂見過世子殿下,有失恭迎,望殿下恕罪。
”
音彌生沒有說話,隻輕揮了一下手掌讓曲拂站起來,一向溫和此時卻無幾分溫度的眼神看向曲拂,聲音也難辯喜怒:“你特意邀我前來,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
”
曲拂霎時白了臉色,猛地低頭請罪:“曲拂并不知會如此,殿下恕罪!
”
魚非池松松氣,靠着石鳳岐的兇口低聲道:“你說他們是不是有病?
”
“病得不輕。
”石鳳岐下巴抵在她頭頂,聞着清淡的發香,含些滿足的笑意看着曲拂與音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