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韌心裡不是滋味,他覺得彤彤應該偏心他的,比如他不想去見那個人,彤彤就應該和他一樣,讓人把那個人轟走。
于是他看着沈彤不說話,坐着不動。
沈彤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從蕭韌身邊走過時,蕭韌學着她的樣子,拽住她的衣袖,問道:“你去哪兒?
”
“你不想去就算了,我替你去。
”
蕭韌蹙眉,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這時,芳菲在一旁說道:“有我家小姐在,七少不用擔心。
”
芳菲這丫頭什麼意思?
說他不敢去,要讓媳婦出頭?
蕭韌忽的站起來,對沈彤說道:“你困了就去睡覺吧,我自己去。
”
沈彤輕揚眉角,接着打個哈欠,她是真的困了,多聽幾次蕭韌講兵法戰略,她怕是會從早困到晚。
她睡了不到半個時辰,蕭韌就回來了。
沈彤睡覺一向都很輕,蕭韌剛剛搬了個小杌子坐在羅漢床前,沈彤就醒了。
她看一眼桌上的沙漏,問道:“去了這麼久?
”
“嗯,也沒啥好說的。
”蕭韌的聲音發悶,像是鼻子堵了。
沈彤坐起身來,拿了條幹淨帕子遞給他,蕭韌不接,沈彤柔聲道:“這條帕子舊了,你給我買幾條新的。
”
蕭韌這才接過來,原本是想墊着捏捏鼻子的,可是手擡起後,卻捂住了臉低下頭去,半晌沒動。
沈彤站起來,走到他的面前,輕輕抱住他的頭。
蕭韌的身體微微一僵,他還是第一次和沈彤這樣親密,蕭韌坐着,沈彤站着,他能聞到少女身上獨有的芬芳,感覺到那與芬芳一起襲來的柔軟,他伸出手臂,環住沈彤的腰肢,她的腰盈盈一握,柔韌适中,就像她的人一樣,乍看如暖風裡俏麗盛開的薔薇,接觸多了便知道她是皚皚冰雪中傲然挺立的紅梅。
兩個人都不說話,安靜地享受彼此帶來的溫暖,芳菲早就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屋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窗外有鳥兒停留,在窗紙上投下嬌俏玲珑的影子。
窗内一室幽靜,隻有火熱的呼吸和撞鹿般的心跳。
陽光斑駁,化作微光點點在空氣裡浮動,直到很久以後,蕭韌都記得那個午後,他與沈彤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兩人終于分開時,沈彤看到蕭韌濕漉的眼睛和紅紅的鼻頭。
蕭韌被沈彤看得不好意思,垂下眸去,濃密的睫毛投下一彎墨影。
沈彤低下頭,在他的臉上輕啄一下,從蕭韌手裡搶過那方已經濕潤的帕子,遮住蕭韌的臉,一溜煙似的跑走了。
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蕭韌才從臉上取下帕子,他坐着沒有動彈,把那方帕子仔仔細細疊好揣進懷裡,用手摸摸被沈彤親過的臉頰,微微勾起唇角,下一次他不能讓沈彤主動了......
蕭韌和蕭長敦見面之後的事情,蕭韌沒說,沈彤也沒問,但是從那以後,沈彤明顯發現蕭韌對蕭家不像過去那麼抵觸了,阿馬再送東西過來,蕭韌會小聲嘟哝:“怎麼做事的,沒有彤彤喜歡吃的。
”
......
蕭長敦的心情則不一樣,他曆經滄桑,可是他的心情卻也如騎馬過山,大起大落,起伏不定。
回到國公府,他就讓老夫人收拾細軟,老夫人吓了一跳,問道:“國公爺得到消息了嗎?
皇帝要恩将仇報殺我們了,我們要逃跑嗎?
”
蕭長敦一口老皿差點噴出來。
他道:“你收拾些像樣的東西,我讓人送出京城存起來,以後給小六和小七娶媳婦作聘禮。
”
老夫人拍拍兇口,松了口氣,道:“那索性連孫子們的也一并留出來,不,要把孫子們也送走,免得抄家滅門時一鍋端了。
”
老夫人年輕時是跟随夫君上過戰場打過仗的,于生死看得很開,但是年紀大了,終歸是舍不得兒孫。
至于自家老頭子,他是被砍頭還是被流放,那全都是活該。
老夫人立刻叫來五個兒媳,朝堂裡風風雨雨與她們沒有關系,她們又是兌金子,又是打首飾,忙得不亦樂乎。
總之,當蕭長敦終于又想起來,過問這件事時,這才知道,老夫人把國公府已經掏空了,就連古玩字畫也變賣,兌換成了金銀珠寶,連同幾個孫子孫女,就等着蕭長敦派人送走了。
蕭長敦頭大如鬥,這哪裡是送走一點東西,這是連人帶家全都搬走。
可是他剛剛開口,老妻就掰着手指頭說:這個是給小七的,小七是老二的兒子,國公府裡有一半是他的,所以這些并不多;這些是給小六的,小六沒本事,總不能讓他餓死;這是給大孫子的,這是給二孫子的,這是給......
蕭長敦問道:“那總要給我們自己留一點吧。
”
老夫人揮揮手,滿臉嫌棄:“到時候我陪着你一起砍頭了,你還擔心抄家的時候,飛魚衛嫌你太窮沒面子嗎?
”
蕭長敦懶得再和她理論,她愛怎樣就怎樣吧,他甩甩手回了書房。
到了書房,阿馬奉上茶水,蕭長敦喝了一口便覺得不對勁,定睛一看,這根本不是他平時喝的大紅袍,也不知是從哪裡找來的茶葉沫子。
“我的大紅袍呢?
”蕭長敦問道。
阿馬一臉無奈:“老夫人說大紅袍是花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用來喝太可惜了,打發人給賣了。
”
蕭長敦氣得想摔杯子,剛把杯子拿起來,這才發現就連杯子也換成一文錢一個的便宜貨了。
“府裡的瓷器也賣了?
”蕭長敦問道,這些瓷器還是父親留下的,都是名窯燒制,價比黃金。
阿馬忙道:“那倒沒有賣,老夫人說您用的都是好東西,随便一件就能當傳家寶,擔心您給摔了,全都封箱收起來,到時一并送走。
”
蕭長敦很想問問阿馬,老夫人有沒有買下香燭紙錢留着給他上路用的,可是想想還是沒有問,他擔心阿馬說出的答案會把他活活氣死。
于是國公府便籠罩在一種奇怪的氣氛裡,直到蕭長敦不得不派了人,分成幾批将他的孫子和金銀細軟全都送出京城,府裡的氣氛才緩和下來。
而這時,也已經到了楊家上法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