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蕭韌連夜去了王府,把嶽陽在賭桌上聽來的那番話告訴了秦王。
梁富成的手下說梁富成花了不少銀子,從采辦秀女的太監們手中帶走了幾個人。
秦王很重視,梁富成是東臨守衛,他帶走的是什麼人?
秦王立刻讓蕭韌去詳查此事,于是這一查之下,便查出前幾天南味坊一家鋪子走水也與此事有關。
那家鋪子收留了很多犯了人命案子的江湖人,其中有個女子假扮秀女的丫鬟去了京城。
這就很容易查了,一查就查到了孟家。
孟老爺從王府出來時面如土色,全身抖得像篩糠似的,他到家後就把孟太太身邊服侍的人全都拘到了一個院子。
孟太太是跟着選秀的車馬進京的,隻能帶一個人,因此她身邊的親信還有留在府裡的,嚴刑拷打下,那名親信便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孟太太是走的一清道人的門路,帶了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一同進京。
孟太太之所以能求到一清道人那裡,是孟太太的表弟牽線搭橋。
孟老爺咬咬牙,把關進院子裡的所有人,連同那個寄住在孟家的表弟一并殺了。
孟小姐已是待選秀女,自是不能動了,孟老爺讓人給孟太太捎信,讓她見信後就回西安,不要留在京城了。
孟老爺這番作為,算是保住了整個孟家,秦王沒再追究,反而給了孟家一個官職,孟家上下感激涕零。
而另一方面,秦王府留在京城的人也收到了密函。
最近十年裡,宮裡每次采辦内侍和宮女,秦王這邊都有人進去,隻是這些人進宮後都是最底層的,為了不引起懷疑,這些人都是從小内侍小宮女做起,十年來,除了有兩三個升得快些,其他人還在最底層,有些人連皇帝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但是有兩三個也就足夠了。
各地秀女紛紛向京城而來,這些隊伍裡有秀女、有秀女家人,也有太監和官員,更多的則是護送的官兵。
這些人日夜兼程,很是辛苦。
秀女們多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弱質纖纖,奔波勞苦,有些秀女在路上生病,還有的死去了,能夠活着來到京城的隻有十之七八。
待到陝西來的秀女們到達京城裡,秦王府的人已經安排妥當。
再說西安,得知此事之後,秦王是大為光火的。
但凡是先斬後奏就足夠光火,一清道人索性連後奏都免了,若不是從梁富成那裡牽出了南味坊的勞記,又從勞記牽出了孟家,恐怕直到梅勝雪行刺失敗牽連了秦王府,一清道人也不會說的。
可是也更如蕭韌猜想那般,秦王并沒有動一清道人,隻是斥責一番,便給他一個到秦巴山裡監督募兵的差事,讓他連夜啟程。
西秦軍裡有的是文吏,自是用不着把王府幕僚派過去,之所以讓他過去,就是要讓他去吃苦的。
一清道人不怕吃苦,但是他這一去至少半年,朗月怎麼辦?
朗月丢了已有多日,如今連與梅勝雪勾結的勞記也查出來了,可也沒有找到朗月的蹤影。
秦王讓一清道人連夜啟程,還有半日時間,一清道人急得在院子裡轉圈圈。
這幾年來,仗着秦王的器重,一清道人也籠絡了不少人,但是現在梁富成被揪出來,其他人也都惶惶不可終日,即使讓他們繼續尋找朗月,也隻會敷衍了事.
他在西安,朗月尚且沒有找到,若是他走了,恐怕就更找不到了。
他已經悄悄往京城送信了,隻是不知道梅勝雪何時才能收到這封信,想要指望梅勝雪放出朗月是不太可能了,還是隻能靠自己。
想到這裡,一清道人面沉如水。
這個時候,沈彤正在池先生家裡,她剛剛下課,就看到氣喘籲籲跑來的大餅。
“沈姑娘,七少有口信。
”大餅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是一路跑來的。
“别急,慢慢說。
”沈彤笑着說道。
“必須急,一定急,不急就來不及了”,大餅使勁喘了幾口氣,終于說道,“王爺讓一清道人去秦巴山募兵,今夜就走。
”
這真是一個着急的消息呢。
沈彤沒有募過兵,但是想也想得出,那不是三五日就能解決的事。
除了用錢,還要有時間有精力有人手。
她必須要在一清道人臨走之前,讓他看到朗月的屍體。
朗月對于一清道人非常重要,即使是再堅毅的人,也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哀傷而喪失理智。
或許隻是一刹那,但是一刹那也就足夠了。
沈彤想要知道一清道人為何會這樣厭惡她,她太想知道了。
沈彤對大餅道:“七少曾經說過,讓你聽我的吩咐,你還記得嗎?
”
大餅當然記得,隻是當時七少說這句話時,沈彤還在榆林。
現在沈彤回到西安了,大餅不知道這話還有效嗎?
他遲疑一刻,嘴角噏噏,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沈彤笑了:“看來你還記得,那麼從現在開始,你聽我的。
”
大餅覺得吧,他很冤枉,可是這冤枉又說不出來。
沈彤看着他,笑着說道:“無論你用什麼辦法,都要在傍晚之前,把一清道人诳到城外的那座破廟裡。
”
大餅呆了呆,沈姑娘怎麼連那座破廟都知道?
“沈姑娘,您是想要一清道人死在那座破廟裡嗎?
您有幾成把握?
”大餅試探地問道。
“讓他死和不讓他死有區别嗎?
”沈彤問道。
“有啊,如果您讓他死,那大餅就打出我家七少的名義,反正他也是死,他死了就不會有人追究這件事了;若是您不讓他死,那大餅就要好好想想,找個什麼法子把他騙過去了。
”大餅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整齊的白牙。
現在這個時候,當然不能讓一清道人死啊。
盡管沈彤覺得殺死他沒有難度,可若是一清道人死了,遲早會查到她頭上,既然秦王還不讓他死,她若是早于秦王出手......嗯,她還沒有那麼蠢。
“我不讓他死,我隻是讓他哭一哭。
”沈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