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的臉色變得像紙一樣白,她不可置信地瞪着沈彤:“你你把字條替換了?
”
“是啊,我還記得字條上寫的是什麼,是說會在食物裡下迷藥,讓你想辦法提醒朗月裝作中毒,然後趁着所有人全都中毒的時候逃出去......阿娘,我說得對嗎?
”沈彤輕聲問道。
黃氏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大顆大顆滾落下來:“你還說不是你把朗月藏起來的?
你讓人在外面守着,等他逃出去,就把他抓走了,對不對?
”
沈彤搖搖頭,她歎了口氣,道:“阿娘,我若是想把他抓走,還用得着來這一出嗎?
他本來就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何苦再把他放走後再抓回來?
我隻是想要看看,我身邊通風報信的人是誰?
”
從她盯上寶哥兒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知道是誰了。
每當寶哥兒出現在自家巷子裡時,都是江婆子和欣妩不在的時候,所以還能是誰呢,總不會是桔子吧。
可是她不信,她不想相信,她希望這一切都是欣妩搞出來嫁禍到黃氏身上的。
黃氏目瞪口呆。
沈彤苦笑:“當寶哥兒拿着竹蜻蜓去書院送信的時候,我就讓人把他帶走了,直到這些事全都發生了,才把他放出來。
阿娘,朗月跑了,如果我想查總會查到寶哥兒身上,一清道人當然也會想到這一層,為了保全您,他會殺掉寶哥兒滅口。
雷嬸隻有這一個孫子,您的兒子是心肝寶貝,别人的孫子難道就是塵土蝼蟻嗎?
”
“不,我沒想害死寶哥兒,我沒想......”黃氏掩面而泣。
“阿娘,我很納悶,您是如何提醒朗月的?
莫非還有人幫您?
”這是沈彤一直想不明白的,從昨天事情發生直到現在,她一直都在想,她懷疑到自己身邊的人,尤其是韓無忌和小妹。
這是她最不想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今天她不會急着向黃氏挑明。
黃氏停止了抽泣,她用細若蚊蚋的聲音說道:“......朗月不吃野菜,一口野菜都不吃......你在榆林時,有一次我想朗月想得緊了,就讓轎子停在王府别院外面,我想遠遠看看他,有兩個婆子買菜回來正在說東家的閑話,其中一個婆子說蒸包子要蒸兩種餡兒,道長愛吃野菜的,小徒弟卻是一口野菜也不吃。
我就記住了,他不吃野菜。
”
沈彤默默歎息,或許也隻有親娘才會從别人的隻言片語裡記住孩子的點點滴滴吧。
“所以昨天您蒸了野菜餡的包子,朗月是第一個暈過去的,想來除了他不吃野菜以外,他對藥物也很敏(感),也正因為他不吃野菜,因此他吃包子時就像吃藥一樣,反而讓他能細細品嘗包子的味道,他很機敏,感覺到不對勁兒便立刻裝成中毒,而這個時候,看管他的人卻真的中毒了。
在此之前,他從看管他的人口中得知路友出去談生意了,知道外面沒有其他人,他便趁着别人中毒悄悄逃走了。
”
其實朗月并非沒有中毒,他和欣妩一樣,都是中毒不深,欣妩為了洗脫自己,不得不假裝中毒,其實她早就醒過來了。
朗月不用洗脫,他在蘇醒之後,确認韓無忌和小妹還在昏迷,所以他立刻逃跑了。
如果沒有欣妩的那一出,沈彤還不會想到朗月是自己逃走的。
就在發現朗月逃走的時候,她以為還有内應。
直到文先生把欣妩吓得坐起來之後,沈彤才想到朗月或許和欣妩一樣,中毒不深,不用醫治也能自己蘇醒,在她到家之前,朗月就已經醒了,然後他逃跑了。
而那個時候,路友還在外面,黃氏諸人都在昏迷,欣妩雖然醒過來了,但是她擔心被人懷疑,不敢起來。
“阿娘,您以為一清道人會按照您在字條上叮囑的那樣,派人在外面接應朗月,隻要朗月逃出去,就能被送到一清道人身邊,從此安全無憂,對嗎?
”沈彤淡聲問道。
黃氏全身如同篩糠般顫抖,沒有人接應朗月,朗月逃出去,便人間蒸發,他沒有被送到一清道人身邊,他不知去向!
她怔怔一刻,忽然,她看向沈彤,一雙原本秀麗平和的眸子像要噴出火來:“是你,是你害了他!
如果不是你替換了字條,又帶走寶哥兒,朗月就不會下落不明,你不但騙了我,你還害了朗月,一清道長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你這個白眼狼,我含辛茹苦把你撫養長大,你不知報恩也就罷了,還要害了我的朗月,那是我的親生骨肉!
”
沈彤驚訝地看着黃氏,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黃氏,黃氏如同一隻暴怒的母獸,她指着沈彤,目眦盡裂:“沈家隻有他一個了,為了他,我不能和夫君同赴黃泉;為了他,我明知陶世遺沒安好心還要虛于委蛇;為了他,我硬生生與他骨肉分離;為了他,我被平婆子打罵侮辱。
可你呢,卻奪走了我的孩子!
早知你狼心狗肺,我就不該把你養大,早在道長把你抱來的那一天,我就該把你掐死!
”
黃氏的手指碰到了沈彤的鼻子,接着一口痰啐到了沈彤的臉上。
沈彤沒有躲避,她呆立在那裡,她的腦海裡浮現出前世墜崖時腦海裡忽然閃過的那一幕,母親坐在花架下繡花,她滿頭大汗跑過來,母親慈愛地給她拭去額上的汗水。
那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或許是吧。
隻是加上了自己的想像而已。
就像我們曾經無意中看到過一種花,所以當後來再想起這種花時,你就會把它想像得美麗無比,勝過滿庭群芳。
而其實那隻是一朵尋常到不起眼的花而已,隻因在你看到那朵花的時候,你從未見過,而在那之後,你也再未遇到,便把它想像成了自己心中最美好的模樣。
前世她忘記了很多事,她不知親情的滋味,她不知被人疼愛的感覺,一縷記憶,一聲叫出她名字的呼喚“彤彤”,便成了她心底最溫暖最美麗的一方淨土,她為了這方淨土,甘願萬箭穿心,甘願以幼小之身北上南下,萬裡尋母!
而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那一切的美好,隻是自己想像出來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