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沈彤是随着秦王世子的靈柩一起去西安的,但是在此之前發生的事,她一無所知。
那個時候即使她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待到蕭韌把查子打探到的消息說出來,沈彤隻有愕然。
原來秦王世子竟然不是病死的,而是自盡。
且,在此之前,他已經中毒。
那毒一點點侵入身體,死不了,卻病體支離。
楊鋒便是想要利用他的病情,誘使秦王派人救他離京,一旦秦王的人踏進京城,便能坐實謀反的罪名。
彼時的秦王還無法與楊家和太皇太後抗衡,這個罪名壓下來,他要麼坐以待斃,要麼拼個魚死網破。
無論是哪一種,之前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犧牲所有的努力便付之東流。
在被斷絕了與西北的所有聯系之後,秦王世子做出了決定,他要用自己的死來阻止父親。
他死了,臨死之前他見過安昌侯李永基,于是在他死後,他的死訊瞬間傳遍京城,很快又傳遍天下,無奈之下,太皇太後隻好下令诏告天下,讓秦王府派人護送靈柩回陝西安葬。
而那時,隻差一步,蕭韌和他的人就掉進了楊家設下的陷阱,真的好險。
沈彤驚愕地說道:“原來當年那麼險啊,我還以為是你在南邊時得到消息才改變計劃的。
”
蕭韌道:“當然不是,那個時候王爺派到京城的人已經和世子斷了聯系,世子的事,我們都不知曉。
”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那時我去了南邊......那天夜裡,你在老蔣的船上?
你不是跑了嗎?
”
沈彤讪笑:“我是聽到你和蔣将軍的談話,得知你們不去京城了,我才離開的。
對了,你在岸上射箭的時候,我也遠遠看到了。
”
蕭韌哭笑不得,心裡卻又欣喜,原來早在那時候,他和彤彤就曾在同一個地方出現過,彤彤見過他做的事,也聽過他的聲音......那時他在做什麼?
對着蔣雙流那張功德箱似的大臉......
兩人不知不覺就跑題了,待到好不容易把話題扯回來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蕭韌,你還沒說怎麼請李永基呢,需要讓人專程去京城見他嗎?
”沈彤問道。
安昌侯雖然幫過秦王,可是說起來也并沒有交情,而且安昌侯恐怕也不會承認那件事是他做的。
蕭韌沒有說話,這件事上,他不想把秦王拉進來,而且沈彤一定也不想,否則她就不會連周铮也要瞞下來了。
沈彤告訴周铮,她要在燕北辦點事,周铮自是不會多問,當然也不會想到,沈彤是要留下來幫燕北郡王。
至于蕭韌,周铮壓根就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沈彤卻笑了,她眉眼彎彎地看着蕭韌,蕭韌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臉,他的臉上有花嗎?
“你又有什麼壞主意了?
”蕭韌問道。
“我想到一個人,這件事交給他,一定能辦好。
”沈彤笑眯眯地說道。
“是誰?
我認識嗎?
”蕭韌把他和沈彤共同認識的人全都想了一遍,也想不出這人是誰。
“你當然認識了,而且還是很認識很認識的那種呢。
”
沈彤看着蕭韌的眼神裡有幾分狡诘。
蕭韌隐隐地感覺到自己可能要被這小丫頭給算計了。
“究竟是誰?
”蕭韌問道。
“就是......就是我們鋪子裡的小柴啊。
”沈彤咧開小嘴笑了出來。
蕭韌卻笑不出來了。
原來彤彤說的是那個人,不對,是那隻狗。
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手,是,這麼多年了,隻要想起那隻狗,他的手上就疼。
“為什麼是他?
”蕭韌沉聲問道。
“他很機靈,而且我覺得吧,這件事讓他去做最合适。
”沈彤說道。
“他被他爹轟出京城,不許他回去,所以他連京城都回不去,又怎能見到安昌侯。
”蕭韌問道。
“我是見過那位文老爺的,文老爺不是一般的人,那樣的人又怎會在西安賣羊肉?
聽說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位白老爺,雖說西安這種地方藏龍卧虎不足為奇,可是這兩個人的來曆和身份卻是連秦王府的人也沒有查到過的,對嗎?
我想不出來,除了定國公蕭成敦以外,還有誰能把他們放在秦王眼皮底下這麼多年都沒被發現,若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恐怕他也不會讓這兩人站到人前。
可是小柴是這兩年才來到西安的,阿治問過他,他說是扔銅錢才決定來西北的,隻是偶然而已,無論是黑記還是武記,都是西安的老字号,他們在西安已經很多年了,這就說明,在小柴到達西安之前,白老爺和文老爺還有其他使命。
”
沈彤注視着蕭韌,蕭韌的眸子越發深邃,冰冷的水珠落到他的額頭,他擡頭望去,是樹枝上融化的積雪。
蕭韌按按太陽穴,像是累了,又像是煩了:“你既然覺得那隻狗,不對,那個小柴合适,就讓他去吧,對了,以後和他有關的事,你自己決定就好,不用和我商量了。
”
沈彤都想沖他翻白眼了,以蕭韌的聰明,剛剛自己的那番話,他一定聽明白了,他就是不想面對而已。
黑記和武記這兩家鋪子在西安十幾年了,定國公蕭成敦難道早在十幾年前就算準了有朝一日他的親生兒子會跑到西安來嗎?
不會。
而那時有一個人卻已經來了西安,那就是蕭韌。
白老爺和文老爺是定國公放到西安守護蕭韌的。
這些年來蕭韌一帆風順,這兩人便沒有現身,直到後來,柴韬也來到西安,定國公才不得不對用他們幫着自己照顧兒子。
即使蕭韌以前不知道這件事,現在聽她一說也明白了,這個家夥,就是不想承認。
沈彤沖他做個鬼臉,說道:“那我這就給阿治寫信,不過還要勞煩你想辦法把信送出去。
”
燕北郡王不方便出面,所以這封信隻能交給蕭韌了。
“嗯,我知道了。
”蕭韌闆着臉,那樣子就像有人欠了他的錢還沒還似的。
沈彤還想再逗逗他,可是蕭韌背過身去,給她一個後腦勺,她隻好哈哈一笑,進屋寫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