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彤和蕭韌相互看了一眼,周彤對池先生說道:“我知道了,讓阿少來見我吧。
”
兩人從池先生的小院裡出來,默默走了一會兒,蕭韌說道:“六月裡周铮要到南邊代天巡狩,這事你知道了嗎?
”
周彤猛的停下腳步,說道:“你剛剛知道的?
”
蕭韌道:“今天他在天香樓擺酒,慶祝太子妃有孕,酒席過後我們一起去看了公主府和梁國公府,後來說起小六的時候,他才提起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我看他的樣子,也沒把這個當回事。
”
“我和他一起去,我明天遞牌子進宮去和皇上說。
”周彤說道。
“我原本還在猶豫,剛剛見過了池先生,我便想好了。
既然阿少不想回黨夏了,那黨夏的事就交由皇上處置吧,我們不管了,我們和周铮一起南下。
”蕭韌說道。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是周彤心裡的一個死結。
他知道周彤的這個心結,是在他們準備訂婚的時候,周彤固執地要把親迎的日子訂在今年的中秋之後,就是因為,在她心裡,這個八月非常重要。
蕭韌并不知道周彤的這個心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是在他們認識之前。
蕭韌是武将,他雖然長在花團錦簇的西安城,長在富貴的秦王府,但是他不懂風花雪月,更不會琢磨女兒家百轉千回的小心思。
在他看來,彤彤是他心愛的姑娘,是他沒過門的妻子,她要去闖關,他就陪着;她要去冒險,他也陪着;她有心結,那他就給她打開,若是打不開,那就與她一起去承受。
至于别的,他不會多想,她不想說的,他也不會去問。
就像這一次,周彤說要跟着周铮南下,蕭韌的最初想法,就是想讓周铮的時間往後拖一拖,他去黨夏的時間往前提一提,這樣他就能帶着周彤一起去了。
現在既然阿少有了态度,那他就可以暫時不用去黨夏,和周铮一起去南邊代天巡狩。
周彤更不是婆婆媽媽的人,既然蕭韌決定了,她也沒有意見,兩人略一商量了,便準備在見過阿少之後,就進宮求見皇帝。
次日,阿少便來見周彤了。
今日的阿少,一襲寶藍色的細布直裰,拿着折扇的手上有繭,那是長期握筆練字留下的。
他神情恬靜,舉止從容,周彤上下打量着他,她想起多年之前,破破爛爛的後巷裡,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
“你來見我,你是阿其格還是韓少其?
”周彤問道。
“阿其格早已死于戰亂,我是大齊秀才韓少其,我也是姑娘的阿少。
”
說完,阿少跪倒在地:“當年我們三個跟在姑娘身邊,說是要報恩,可實際上,無忌和小妹都在為姑娘做事,唯有我,卻還要姑娘供我念書,姑娘的救命之恩,阿少無以為報,往後餘生,阿少願聽姑娘調遣。
”
周彤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她道:“你的祖母還在人世,你可願見她一面?
”
阿少略一沉吟,問道:“祖母可有活路?
”
周彤微怔,她沒有想到阿少會有此一問。
她思忖着,說道:“今上聖明,倒也不至于讓安老王妃非死不可。
”
畢竟,安老王妃雖然與死士營合作了,但是卻并沒有危害到大齊,若是她和蕭韌一起求情,再拉上周铮,秦王也不會容不下一個老婦人。
阿少微笑:“那我就不見她老人家了,若是可以,姑娘能否替我給祖母帶封信?
”
“區區一封信,當然可以,可是你真的不去見她嗎?
她應該很想看到你。
”周彤不解。
阿少抿抿嘴唇,苦笑道:“若是祖母見到我,便必死無疑。
祖母性情剛烈,她會認為,隻有她死了,我才能無所畏懼,才能真真正正無牽無挂。
”
周彤歎息,沒有再說什麼。
次日,她和蕭韌去了東宮,向周铮說了阿少的事。
周铮歎道:“當年太祖皇帝推行服化,黨夏王母是各臣屬國裡第一個響應的,當年我聽說黨夏曾經派出生員來大齊參加會試時,便已覺震驚,萬萬沒有想到,黨夏對于服化一道竟然已是如此深化,看看他們的小王就知道了,太祖泉下有知,定能欣慰。
”
蕭韌翻翻眼皮,懶得朝他潑冷水。
太子殿下,你不覺得他們服化得有點過了嗎?
現在王子想當大齊的讀書人了,真若是安克王被死士營的人殺了,那麼黨夏王庭很可能會被安老王妃手下的那個什麼大将軍占為己有,到了那個時候,那就是那位大将軍與後晉的那些人争奪黨夏天下了,到那個時候,還提什麼服化?
全都是敵人還差不多。
周铮可不管蕭韌是怎麼想的,他想的都是服化。
他立刻就想讓阿少過來晉見,被周彤攔下來,說道:“阿少現在就是個普通秀才,即使是在我門下,可也沒有讓你堂堂太子召見的道理,你若是想見他,改日去燕王府時把他叫來見見就是了。
”
周铮想想也是,就讓人取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讓周彤帶回去賞給阿少。
送走周彤和蕭韌,周铮平靜下來,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告訴皇帝。
沒想到皇帝聽說以後,連夜便召見了周彤和蕭韌。
在皇帝剛剛登基之後,蕭韌和周彤便把安老王妃的事情全部禀告了,長興侯府已經封了,這會兒長興侯一家還在诏獄裡。
而安老王妃也還是關在潛邸,此事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
原本,皇帝的意思便是,等到阿少進京之後,一旦黨夏傳來安克王死亡的消息,皇帝便冊封阿少為忠順王,再委任蕭韌為使者,陪同阿少回黨夏登基,當然,是會帶着軍隊一起去的。
黨夏是大齊的臣屬國,黨夏的忠順王,必須是大齊皇帝冊封的。
否則,黨夏必亂。
黨夏雖小,卻與大齊和安鞑接壤,是兩國必争之地,黨夏若是不對大齊俯首稱臣,那便是安鞑的了。
所以,當皇帝得知黨夏王庭的變故之後,便對此事非常重視,也對阿少的到來關注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