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婆子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先前跑出去的幾個婦人也在院子裡,隻不過沒有站起來,而是蹲坐在地上。
沒等江婆子開口,小姑娘便跑了過去,她一把拎起那個滿臉橫肉的婦人,那婦人斷了肋骨,好不容易才爬起來,臉上早就沒有了先前的狠戾,整個人宛若曬了幾天的茄子,軟塌塌的。
小姑娘指着她的鼻子說道:“你是哪個村的?
"
那婦人早就吓壞了,被小姑娘猛的一問,下意識地說道:“小王莊的。
”
“小王莊的?
看來你們幾個都是了,好的,本姑娘記住了你們膽敢多說一個字,本姑娘就殺了你們全家,刨了你們祖墳,再把你們扒光了吊到村口,你們信不信?
”
一個時辰前,這幾個婦人打死也不會相信的,甚至還會撲上來扯頭發撕衣衫,把這小姑娘狠揍一通。
可是現在,她們還有什麼不信的,幾個人頻頻叩頭,嘴裡不住念叨:“女大王饒命,女大王饒命。
”
這時,大車店的老闆也走過來,他手裡捧着幾錠銀子,一股腦地要往江婆子手裡塞。
江婆子沒接銀子,指着那幾個婦人說道:“這幾個不是和我們一起的,我們就不帶她們一起走了,她們家是小王莊的,今天的事若敢說出去,你知道怎麼做。
”
能在這地方開大車店的,就和那個敢去處理屍體的車老闆一樣,都不會是循規蹈矩的普通百姓。
大老店老闆連連點頭,道:“小的去過小王莊,她們若是說些有的沒的,不用女俠動手,小的就替您辦了。
”
小姑娘噗哧笑了,你知道我們是誰啊,還替我們辦了?
幾個人重又上了大車,車把式把鞭子甩得像花似的,一刻不停向趙州奔去。
車老闆探進頭來,對江婆子說道:“女俠,您貴姓,我回家就給您立個牌位,當菩薩供起來,若是沒有您,我這騾子這車都讓真仙教的人搶去了,一家老小可怎麼辦啊。
”
江婆子看他一眼,冷冷地道:“那你以後還在這條道上做買賣嗎?
”
車老闆一怔,一時說不出話來。
江婆子冷笑:“你,還有那大車店的老闆,全都是真仙教的人,對吧?
”
車老闆吓得臉都白了,忙道:“不是,不是。
”
小姑娘又笑了,搶過話頭,說道:“我明明聽到那些人說要征用騾馬,他們可沒說是搶。
官兵用百姓的東西用才叫征用,他們不是官兵,而是真仙教,那就隻能是真仙教的人對自己的教衆才這樣說了。
”
車老闆面如死灰,差點從車上摔下去。
江婆子冷哼一聲,道:“我們隻是要趕路而已,不想招惹事非,你把車趕好,把我們平安送到也就行了,至于别的,别忘了那些真仙教的屍體就是你們處置的,所以,好自為之吧。
”
“謝謝女俠,謝謝女俠!
”車老闆汗如雨下,他隻是普通教衆,那家大車店的老闆也同樣是信教的,今天夜裡,真仙教的人來了,要征用騾馬,他哪敢不給,有幾個過路的車老闆争執起來,沒想到竟然驚動了這個女煞星,二話不說就把人全都給殺了,他和大車店的老闆全都給吓壞了,人是在這裡死的,就和他們脫不了關系,女煞星讓他們把屍體處理幹淨,他們當然願意,找了個隐蔽的地方遠遠埋了。
萬萬沒想到,這女煞星一早就看破了他們的身份,好在他們老實,否則女煞星就連他們一起都給殺了。
楊蘭舒也給驚出一頭冷汗,這什麼真仙教,她從來也沒有聽說過,她更加沒有想到,這位感恩戴德的車老闆,還有那個捧着銀子出來的大車店老闆,竟然和那些賊人是一夥的。
從進店直到那些人闖進來,江婆子和那個小姑娘都是和她在一起的,她們是什麼時候看出蹊跷的?
楊蘭舒自幼養在深閨,自是不懂這世個有個詞叫做“江湖經驗”,像江婆子這種開過黑店賣過人肉包子的老江湖,若是沒有好眼力,縱然出手狠辣也難以在江湖立足。
而那小姑娘卻像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打個哈欠,對江婆子說道:“江媽媽,你身上的味道不好聞,有汗味還有皿腥味,抹點香粉吧。
”
說着,像包袱裡摸出一盒香粉,灑到江婆子身上。
江婆子皺眉,道:“這個味道怎麼這麼沖啊,你新做的?
”
小姑娘不高興了:“哪裡沖了?
多好聞啊。
”
她看向低頭不語的楊蘭舒,問道:“是吧,師太?
”
“啊?
好聞,很好聞。
”楊蘭舒忙道。
江婆子看一眼楊蘭舒,又看一眼小姑娘,忽然對楊蘭舒說道:“師太,我家男人姓江,在江湖上有幾分威望,請問師太怎麼稱呼?
”
她的話音剛落,小姑娘就笑出聲來,江婆子的男人是江屠戶,你家在江湖上的威望?
賣人肉包子的威望。
江婆子瞪她一眼,目光炯炯看着楊蘭舒。
那一刻,楊蘭舒甚至以為江婆子已經看穿了她的身份。
但是她轉念一想,這江婆子的眼睛再是毒辣,應該也不會把一個尼姑和太後娘娘聯系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貧尼苦渡。
”
覺然和尚給她的度牒上,她的法号就是叫苦渡。
“師太是京城人氏吧,官話講得可真好。
”江婆子說道。
楊蘭舒的心再一次提了起來,她可以讓自己變醜,可以剃去頭發,可是卻無法改變口音。
她是京城出生,京城長大,護國公府裡,就連喂馬的馬倌兒,都是講的一口官話。
她也隻會講官話。
而像她這樣的遊方尼姑,其實沒有幾個能說得一口流利官話的。
“貧尼的師傅是京城人氏,貧尼自幼跟着師傅,口音上随了她。
貧尼是孤兒,不知家鄉何處。
”
“哦,原來是這樣。
”江婆子重又正襟危坐,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
那小姑娘卻來了興緻,對楊蘭舒道:“哎呀,我和師太一樣,也不知家鄉何處呢,不過沒關系,我有我家姑娘,姑娘就是我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