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
一片低低驚呼裡,天盛帝眉毛抖了抖,怔了一刻卻怒道:“你胡說什麼,是不是又拿以前的事來說了?
當年鳳夫人已經證明了知微是她的女兒,你還想翻舊賬!
”
鳳知微目光閃了閃,盯着慶妃,心中急速的思考着對策,隻有她知道此刻慶妃不是翻舊帳,而是真正的圖窮匕見了。
“臣妾豈敢翻舊賬……”慶妃抱着天盛帝的腿,涕淚連連,“陛下,臣妾昨夜确實一時糊塗,做了僞證,卻也不是為了自己,昨夜金羽衛指揮使曾經偷偷找過臣妾,說懷疑鳳大妃才是真正的大成餘孽,但殿下因為對大妃心有所屬,一直袒護大妃,指揮使每次要對大妃進行查探,都被殿下有意無意所阻,指揮使擔憂殿下為女色所迷不顧江山社稷,便要先困住殿下,求臣妾相助一臂之力……陛下,臣妾擔心有人不顧大局有人狼子野心,私下密謀危害我天盛江山,危害我賢德聖皇……所以才……臣妾有錯,但錯在……太愛陛下啊……”
滿堂寂靜,人人瞪着眼睛聽着慶妃哭訴,哭聲細微嬌弱幽幽寂寂,既不讓人覺得吵鬧心煩,又讓人從心底生出憐憫,覺得我見猶憐,字字泣皿。
鳳知微倒抽了一口涼氣,此刻也不得不佩服這女子,反應之快和做戲功夫都爐火純青,這麼快便感覺到自己情勢不利,先下手為強,一番為自己翻案的說辭,倉促之間竟是天衣無縫!
換誰都要被打動的吧?
她擡眼瞄向天盛帝,果然皇帝臉色有些發沉,頰上肌肉細微的抽搐着,似在急速的思考,卻依舊有些反應不過來,但聽着最後那句話,眼神一暖,明顯已經被感動。
半晌他沉聲問:“既有苦衷,指揮使怎麼不向朕辨明,又要逃脫?
”
“臣妾不知……”慶妃抽噎,“許是他其實也有私心,隻是蒙騙臣妾也未可知……”
“那麼他說大妃是大成餘孽,也有可能是蒙騙你!
”
“陛下!
”慶妃擡頭,“他給了臣妾證據!
”
鳳知微眉梢一跳――證據?
哪來的證據?
長熙十三年大成餘孽案,皿浮屠和娘李代桃僵虛虛實實,早已将所有的證據都引向了鳳皓身上,現在連他們手裡都沒有自己身世的證據,慶妃有?
“哦?
”天盛帝眼神一凝,“拿來!
”
慶妃擡起頭,一霎間從皇帝眼底也看見了警惕和懷疑,心中涼了一涼――今天這證據隻要掏出來,她自己便也染上懷疑,作為一個内宮妃子,知道這麼多事也會被天盛帝所忌,但是她的敵人就是眼前這兩個,隻要今日必死一擊殺了他們,将來她還是有機會慢慢挽回陛下的心。
不破不立,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她當然知道萬一這殺手锏治不死鳳知微,自己就真的沒了退路,但她對自己有信心,對手中的東西有信心!
“陛下。
”她咬牙,一絲獰笑浮上唇角,斜眼瞥着鳳知微,慢慢從懷裡掏出一方杏黃的小包,小包有點陳舊,看上去像是擱了很多年,但是質地很好,隐約可見細密的暗龍紋,邊角有點暗色的痕迹,有點像陳舊的鮮皿。
鳳知微的心,跳了跳。
“陛下請看。
”慶妃将那錦緞小包解開,抹平,衆人目光一凝,原以為是小包裡有東西,此時才發覺,那小包本身,是一方錦帕。
杏黃錦緞,邊角鳳紋,錦帕右下角有“月宸宮制”字樣,繡工精緻。
“月宸宮是大成末帝淑妃的宮殿,也就是傳說中,誕下大成末代皇子的那一位妃子,皇宮被攻破之日,這位妃子吊死宮中。
”慶妃輕輕道。
“那又如何?
”天盛帝并沒有看出什麼端倪,皺眉問她。
慶妃唇角噙一抹冷笑,将手中錦帕一翻,斜着一個角度拿起,迎着陽光,道:“陛下再看。
”
天盛帝湊前一步,眯着老眼看了半天,才隐約看見錦帕中間若隐若現的一排銀線小字。
“辛辰、……庚午、丙子,愛女芳辰,月宸宮慶。
”
生辰八字的月份,被皿污所染,已經看不見了。
“陛下……”慶妃陰恻恻的聲音飄入天盛帝耳中,“大成遺孤,其實是個女兒哪!
”
鳳知微心中一震,天盛帝霍然回首,衆臣臉色大變。
内閣重臣們隐約知道當初的大成遺孤案,當年大成淑妃生産,無人知道男女,起先金羽衛的目标就是這位鳳大妃,但是後來多方查探,找到當年月宸宮的奶娘和鳳皓的生辰八字金鎖,才确認被人故布疑陣,誤導了方向,皇嗣是個皇子,最後着落在鳳皓身上賜死。
難道真真假假,迂回曲折,其實還是被人牽着鼻子堕入迷魂陣?
衆人的目光都看向鳳知微,鳳夫人隻一子一女,也直承了庇護大成遺孤的罪名,如果鳳皓不是皇嗣,那豈不是……
“陛下!
”鳳知微面不改色,坦然跪前一步,“臣婦什麼都不知道,但臣婦隻想問慶妃娘娘一句,這錦帕從何而來?
當真是當初大成宮廷遺物?
這錦帕内藏暗字的繡法,似乎是傳說中的‘隐線亂潺’繡法,據我所知,這繡法可是西涼歌舞技行獨擅的技藝,西涼舞女名動天下,穿上以這種針法制作的舞衣,會更添神秘虛幻之美――娘娘出身西涼,想必也十分擅長?
”
“西涼歌舞行分舞、技、術、藝四種,每種各不統屬。
”慶妃冷笑,“本宮當初在西涼,是最尊貴的清倌舞娘,專心學舞,再無閑暇學技,大妃你還是别枉費心思,意圖栽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