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旦決戰開始,你便必須服從主營号令。
”
“所以。
”鳳知微咬着下唇,“我要讓他們打不成這一場決戰,我要讓頭功隻落于順義鐵騎之手,淳于猛現在也過來了,加上揚宇他們,順義鐵騎之中很多帝京門閥後代,隻要在此戰中立下大功,将來他們就是天盛軍中的中堅力量,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
華瓊默然,半晌喃喃道:“太冒險了……”
“千古功業險中求。
”鳳知微冷笑一聲。
華瓊思量半晌,朗聲一笑道:“我總是跟着你的。
”
“你還是别去了吧。
”鳳知微道,“孩子還小,赫連铮那天來信說,他會笑了……”
提到兒子,華瓊明亮的眼波也染上母親的柔軟,微笑道:“我前天給他做了件百納兜,讓大王信使帶回去,也不知道穿上了沒有。
我還給知曉做了一件,聽說她長得飛快,可不要嫌小。
”
“可别提知曉。
”鳳知微趕緊來捂她嘴巴,後怕的四處看看,生怕隐形的顧少爺會突然冒出來,“南衣最聽不得這兩個字,你别看他不說,心裡想得很,那天我在他包袱裡看見以前知曉用過的奶瓶,他居然一直帶着。
”
華瓊吃吃的笑,道:“好了,玉雕兒越來越像個人了,知道思念也是好事。
”
“哦?
是人都知道思念。
”鳳知微斜睨她,“你知道不知道?
”
“我?
”華瓊裝傻,掠掠鬓發,吸吸鼻子,“知道啊,我思念我家華長天。
”
鳳知微詭異的笑起來。
“你笑什麼?
”華瓊愕然的看她。
鳳知微抿着嘴,不說話,在衣服裡細細碎碎的找着什麼,半晌掏出一封信箋,按在心口,裝模作樣歎了口氣,道:“某些人可憐哦,日思夜想,輾轉反側,費盡心思尋遍中原,卻遇上天下最無情的女子,一句不提,到現在還想着另一個男人!
”
華瓊的眼睛亮起來,伸手就來奪信,“我看看!
”
鳳知微看着她從不矯飾的神情,也覺得心中難得的有了明亮的歡喜,突然便起了逗樂之心,将信往身後一收,笑嘻嘻道,“啊?
幹嘛?
和你有什麼關系?
去去,不要打擾本将軍思考軍情。
”
“軍情你個呸啊。
”華瓊撲過來就去擰她的臉,“你這壞女人,我的信居然藏着不給我,看我不撕碎了你!
”
“關你什麼事關你什麼事你這春情亂發的女人。
”鳳知微抓着信跑開去,華瓊嗷的一聲抓着她腰帶将她撲倒,兩人在草地上滾成一團,脆亮的笑聲沖上雲端,驚得一彎上弦月都更亮了幾分,探頭出雲層悄悄窺看,窺看這絕世女子,難得抛卻重重心事的純然歡喜。
“你這個……潑婦……”鬧了半天鳳知微累了,氣喘籲籲癱在高坡上,将信對華瓊揮舞,“我就該……不告訴你……急死你……”
華瓊白她一眼,一把奪過信,笑眯眯去坡下讀了,鳳知微坐起身,翻翻白眼――這女人,讀信還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她舒舒服服躺下來,雙手抱頭,帶一抹微笑望着一彎笑眼般的月,覺得今夜月特别明亮,風特别清爽,風裡有龍膽和格桑花的淡而清郁的香氣,讓人想在這樣的月色裡,歌唱。
她想她猜得到信中會寫什麼――那個精明伶俐的少年,曾以為眷戀不是愛情,曾因為婚姻的順理成章而忘記去思考背後的情意,然而當她一旦離開他,他便霍然明白,有一種圓滿存在時不覺得其珍貴,卻在缺失後驚覺空落。
能尋找将近一年,能百般輾轉找到她這裡,可以想見燕懷石經曆了多少周折,而這樣的周折,已經将所有心意都證明。
坡下有蹬蹬的腳步聲,華瓊大步奔上來,清秀臉龐微微發紅,眼睛發亮,薄薄的信箋在她指掌間飛舞,像一雙翩翩的蝶。
她跑到鳳知微面前,站定,兇脯一起一伏的望着她,想說什麼似乎一時又說不出來,霍然扭頭,蹬蹬蹬的又奔下去了。
鳳知微愕然坐起,想笑,卻又沒能笑出來。
是怎樣的歡喜盈滿兇膛,令人連言語都無法表述,直欲将心肺炸裂,炸上天堂。
鳳知微笑着,真心為那女子而覺得快樂,卻沒發覺自己的眼底,不知何時已經蒙上夜霧般的淡淡憂傷。
蹬蹬蹬腳步聲響,華瓊又奔了上來,鳳知微這回可真忍不住了,正要取笑,華瓊忽然将信箋小心的往懷中一塞,雙手叉腰,對着北疆茫茫天穹,大叫:
“啊!
我好歡喜!
”
“我好歡喜我好歡喜我好歡喜我好歡喜……”四面遠山将那聲喜極的歡呼隆隆的傳開去,再無邊無垠的反射回來,在所有人的耳中,不斷激蕩。
鳳知微的眼淚,奪眶而出。
這一夜北疆的風滌蕩,高崗下兩人頭靠頭聽夜的吟唱。
華瓊将信按在心口,閉目假寐,突然吸了吸鼻子,道:“鳳知微你多少天沒洗澡了?
”
鳳知微動也不動,懶洋洋道:“和你一樣。
”
兩人坐起來,各自看看對方,本就沒有條件洗澡,再加上剛才一陣瘋鬧,頭發間都是灰土,不說還好,一說,便覺得身上髒得不可忍受,再不洗澡就會死。
“剛才我繞底下轉了一圈,看見遠處有條河。
”華瓊指指西邊。
“那好,去洗澡!
”鳳知微立即起身,對着空氣道,“顧兄,我去洗澡了,就在附近,别擔心。
”
華瓊吃吃的笑,道:“你還是擔心下你自己會不會給看光吧,他肯定會跟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