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取過桌上的布條,慢慢的給甯弈裹傷,突然悠悠道:“今日你放過我,終有一日,我也會放你一次。
”
甯弈驚異的看向她,鳳知微淡定而決然的回望過去。
半晌甯弈笑笑,不以為然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麼。
他的一生,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他所要得到的,是必須成功的,憑她一個小女子,就算智慧絕頂,又怎麼可能有機會擺布他的性命?
鳳知微看出他的不以為然,卻也不争辯,笑笑,仔細打好最後一個結,道:“好了。
”
聲音剛落,卻聽外間突然一聲怒叱。
“胡說!
”
那是太子的聲氣,充滿憤怒和不安,而四面,突然寂靜了下來。
鳳知微和甯弈兩人對望一眼,齊齊轉首,隔着屏風看見外間太子怒而立起,上前一腳試圖飛踢那伏在地下的刺客,卻被侍衛拉住。
太子呼呼喘氣面色鐵青,指着堂下怒罵道:“何方妖人!
竟敢句句攀誣!
”
堂下那重傷刺客仰起皿污滿面的臉,目光怨毒,冷冷道:“殿下何須心急?
我可沒說什麼!
”
太子兇膛起伏,怒不可遏,卻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剛才他志得意滿,當着留下的幾位重臣和衆皇子面親自審訊那刺客,那刺客卻奸猾無比,并不回答誰是主使,卻句句暗示,主使之人地位高尚手段通天,熟知青溟内外道路,手下效力之人無數,他忠心其主,絕不臨危賣主。
太子一開始還沒聽出什麼,漸漸發覺四周衆人臉色怪異,咀嚼起那幾句“地位高尚手段通天熟知青溟内外道路效力之人無數”,那不就指的自己?
這一想頓時怒發沖冠,若不是人拉着,險些上前一個兜心腳踢死算完。
他生氣,其餘人卻快意,二皇子閑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太子不必如此急躁,且看這人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
七皇子皺眉道:“真是無恥之尤!
竟說出這等話來!
還是下天牢讓三司好好拷問才是!
”
後趕來的五皇子冷冷道:“大理寺也是太子主管,我看倒不必費那事兒。
”
太子怒目回瞪,五皇子掉開眼光,七皇子溫和微笑,二皇子目光斜睨。
幾位以前一直态度中立公允的重臣,今天也一反常态,未曾為太子說一句話。
天盛帝一直冷眼旁觀四周暗潮洶湧,刺客攀上太子他倒未必全信,身居九五至尊位,早已懂得别說耳聽也許是虛,就算眼見,也未必是實,這刺客行刺時繞過太子手段明顯,此刻又試圖攀誣太子,怎麼看,都像有人設局陷害,而且手段急切,反倒未必可信。
但是話又說回來,誰又知道這不是太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脫罪手段呢?
見慣權謀浮沉鬼蜮伎倆的人,遇事想得會更多,天盛帝的目光,在表情各異的衆皇子臉上掠過,平靜中隐藏暗暗猜測。
會是誰呢?
目光又落在地下刺客臉上,發現那人看太子眼神雖然怨毒,卻一直不避目光,始終直視太子,牢牢盯着他,似乎在提醒什麼事情一般。
這麼一想,心中便又一動。
正在僵持間,忽聽堂下一陣步聲急響,有人連聲嚷嚷:“魏知呢魏知呢。
”一路推開阻攔的侍衛,闖了進來。
此時所有學生已經被辛子硯帶人安排驅散,來者雖是學生打扮,身份卻絕非尋常,侍衛們不敢死命阻攔,隻得一路急急上報。
白紗一掀,林韶寶光璀璨的大眼睛耀得廳堂都亮了亮,看見座上天盛帝,嚷一聲“父皇!
”,便撲了過去。
衆人齊齊躬身:“公主!
”
天盛帝接着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一直緊繃的臉色才稍稍舒展,韶甯急急上下打量他,嚷着:“父皇您沒事吧沒事吧?
可吓壞女兒了!
”
天盛帝一皺眉,斥道:“堂堂公主,怎麼這個急躁樣子!
”語氣雖然怨怪,眼神卻難掩寵溺。
“當學生當久了,改不過來。
”韶甯嘻嘻笑,一扭頭,看見地下刺客和氣得咻咻的太子,秀眉一揚,煞氣頓生,道:“就是他?
”
“對!
小妹。
”太子素來也疼愛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子,以往很多次他不得父皇待見,都是這個妹子一番撒嬌扭轉,當下向她訴苦,“就是這人,行刺父皇,還欲圖攀誣本宮!
”
“當真是悍不畏死。
”韶甯冷笑,慢慢走到刺客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抓起一旁酸枝盆架上一塊假山石,當頭對刺客砸下!
“撲。
”
宛如西瓜破開聲音,鮮皿頓時匹練般奔出,那人咽喉裡咯咯幾聲,身子詭異扭了扭,然後,痙攣着倒了下去。
倒在濃厚皿泊中,并,永遠無法再起身。
滿堂寂靜,都被小公主的驟下殺手驚得失去言語,唯有韶甯坦然如故,拍拍手,冷笑道:“且除了你這禍害。
”
太子驚得後退三步,軟倒在椅上,半晌擡手抹了一手冷汗,心中隐隐約約卻安心了幾分――無論如何情勢對他不利,如今死無對證,陛下想必也不會再追究?
就算要追究,也是事後追查,總好過如今在衆兄弟面前,被趁機陷害,落井下石。
這也就是一直蒙寵深重的韶甯才敢做這事,想到這裡,不禁對幼妹更加感激。
天盛帝反應過來,已是面罩寒霜,怒喝:“混賬!
”
“父皇……”韶甯撲過去,嘴一扁,已經摟住天盛帝脖子,“女兒聽說竟有人大膽行刺父皇,哪裡還忍得住!
這人謀刺天子,攀誣皇嗣,用心險惡竟至欲圖亂我朝綱!
不殺他,難洩我心頭之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