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知微慢慢的低頭喝宴席給女眷專備的蜜酒,口中全無滋味的緊張思索,總覺得事情也未必全然是這麼回事,金羽衛指揮使既然能得天盛帝信重,又怎麼會輕易和老二勾搭?
還有今夜天盛帝不通知二皇子,出現在山莊,會不會也有什麼别的想法?
一邊想着今夜收獲頗豐,再探下去卻有危險,得趕緊想法子離開,忽聽古怪樂聲響起,堂上已經開始了酒宴,一群舞女列隊迤逦而出,在堂中翩然作舞,都穿黑衣,妝容冷豔,卻裸露出雪白的兇腹和小腿,腳上金鈴在音韻古怪的樂聲中陣陣脆響,忽急忽緩忽緊忽慢,襯着那膚光流影烏發紅唇,冷豔妖媚。
座中的女客臉色卻已經不好看,有一部分人神情困倦,鳳知微心知隻要女人在,必然不會談正事,過不了一會兒,大概便要清場了。
甯弈也是一副直着眼睛的模樣,直勾勾的盯着舞女,鳳知微還得做出醋壇子模樣,賞他好大的白眼,又在桌案底下掐他,旁桌的一位司官低低竊笑,甯弈甩手讓着,低聲怒道:“幹什麼幹什麼!
”将她身子一推,卻又在她耳邊低笑道:“這些女人個個垂得厲害,不如你挺拔。
”
鳳知微呆了一呆,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混賬說了什麼,大怒之下反而綻出笑容,探掌,掌成虎爪之形,将手底下某人的腰當成面團,一掐一扭再一轉,想必等會一定烏紫燦爛。
甯弈嘶的吸了一口冷氣,就勢灌了一杯酒,喃喃道:“真是最毒婦人心……”
忽見二皇子舉杯大步而來,笑道:“聽說今兒黃夫人受了驚,容小王賠罪則個。
”
兩人連忙站起連聲遜謝,鳳知微看着二皇子身後内侍端着的盤子上的碩大酒杯,心中冷笑一聲,看來黃夫人,不醉也得醉了。
喝了二皇子的酒,鳳知微便直着眼睛做酒力不支狀,心想按說以黃大人這點小官,等下大佬們談正事一定沒他的份,估計自己醉了,二皇子趁勢讓黃大人陪夫人去歇息,然後自己兩人也就可以想法子離開了。
不想二皇子敬完酒,并沒有找借口讓他二人離開,反而又斟了一杯酒敬向甯弈,笑道:“未名綠林嘯聚案,多虧佥事從中斡旋,佥事因這事很費了心思,小王感激,在此敬佥事一杯。
”
鳳知微一怔,再沒想到二皇子說出這一番話,心想難道未名縣綠林嘯聚案還有隐情?
兩人先前在車上惡補黃佥事夫妻資料時,着重在兩人身世出身上下了工夫,卻對這起已經上交大理寺的案子沒有多加關注,如今二皇子這樣問起,甯弈怎麼回答?
卻聽甯弈笑道:“殿下的事,便是下官的事,别說一點煩難,便是為殿下抛了頭顱,也是值當的。
”
“好好,你好!
”二皇子拍着他的肩,神情裡透着親熱,低聲道,“黃大人等下稍留一步,那件案子小王還得和你談談。
”
甯弈笑應了,二皇子大笑而去,鳳知微撐着頭,急速問他,“你知道這案子内情?
”
甯弈冷笑一聲,“案子今日才到大理寺,我哪裡知道?
何況既然是老二和黃佥事的交易,尋常人怎麼可能知道内情?
”
“那馬上二皇子要和你談這個,對不上話怎麼辦?
”鳳知微皺起眉。
“走一步看一步。
”甯弈道,“我猜想這案子不簡單,保不準又是個針對你或我的陷阱,此時抽身已經不可能,随機應變罷了……微,你馬上托詞酒醉去休息,想辦法離開,隻要走到我們來的那洞邊就成,甯澄會帶人接應你。
”
鳳知微聽着那句“微”,一瞬間有點閃神,想起似乎這是甯弈第一次這麼稱呼她,随即趕緊問:“你呢?
”
甯弈一笑,眼神波光粼粼,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柔聲道:“你放心,老二不是我的對手。
”
鳳知微瞅着他,慢慢的喝了杯酒,默然半晌,道:“好吧。
”
她托着頭,不勝酒力的站起,向二皇子告了罪,對方立即派侍女送她出去,她跟着侍女一路進了後院客房,将路途記熟,随即不動聲色點倒侍女,換穿衣服,借了夜色和山勢的掩護,施展輕功,躲過暗哨,一路很順利的到了來時的山洞入口。
山洞這裡有幾批暗哨,但在來的時候已經将暗哨大緻摸清的鳳知微看來,要解決不是難事。
此時離開是最合适的――大人物們聚在碧照廳議事,大部分護衛都将那裡重重保衛,大人物們帶來的護衛也在那裡,山莊明哨暗哨又攔不住她,隻要她此刻躲過護衛跨入洞口,她便徹底離了這險地。
此刻不走,便難以預料今夜到底還會發生什麼,今夜山莊内的人太重要,二皇子一旦發現不對會不惜一切滅口,一個閃失,她會被永遠的留在這裡。
山風凜冽的吹過來,撩起濕涼的長發,鳳知微站在離幻洞十丈遠的一處山壁後,垂下眼睫,睫毛上一點夜露,沉凝如霧。
此刻。
向前是安全和自由。
向後是危險和……甯弈。
她在中間。
鳳知微猶豫,不過一瞬間。
随即她向前。
掠前三步,手指一彈,一抹烏光掠過,啪的落在藤蔓掩映的洞口,在幽邃的深洞激起袅袅回聲。
“什麼人!
”
暴喝立即炸起,夜色中從各個方向飛起無數條人影,直奔洞口而來。
暗哨被驚動,注意力齊齊轉向入口,鳳知微毫不猶豫,後退。
她向前的身子在原地一個流水般的大逆轉,腳跟一移轉眼間已經暴退三丈,再下一個轉身她已經離開了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