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鳳知微出去,這裡并不是外面,赫然還是一個房間,隻是陳設用具,都比先前那書房寒酸許多,顯見是個下人房,但遠遠望去那道圍牆,竟然還是鳳知微下榻的會同館的圍牆。
這裡确實還是會同館,晉思羽畢竟身在他國,沒可能在短時間内掘出一道可以通向外面的地道,事實上自從鳳知微入住,這裡就完全斷絕了挖地道的可能,這條短短的地道,是晉思羽提前到達西涼,先下榻會同館,聽說天盛來使是魏知後,立即命人連夜趕工挖的,不長,隻是從鳳知微書房到西院下人房而已。
進了房,早已有備好的下人衣服,晉思羽道:“轉身。
”四個屬下立即背轉身去,晉思羽親自将一套寬大的女裝套在鳳知微身上,他扶着她瘦削的肩,手指不免要觸及細腰長腿,或者在腰間劃落驚心細緻的弧度,或者在膝窩裡觸及女子的細膩和溫軟,而身下的人軟軟的任他擺布,像一抔溫軟的雲,沉睡間氣息清芬,那股淡而沁骨的香氣傳來,晉思羽的手頓了頓,眼神一瞬間有些迷亂,呼吸也微微促了幾分,不自覺的便想去撫她的臉,卻被窗外一聲咳嗽驚醒。
他眼神立即恢複清明,快手快腳給鳳知微套上衣服,取過張婆子面具往她臉上一罩,一個屬下伸手來接要背過去,晉思羽手一攔,親自将她背在背上,無聲一揚頭,四人便往後院下人出入的小門走。
後院小門那裡,慣例的也有四個家丁守門,正在那打西涼獨有的叉子胡牌,打得正專心,不防天盛這邊的副使王棠查看館中防務,一路背手晃了來,趕緊收了牌站起,王棠卻笑着揮揮手,道:“盡管玩,這大晚上的,也沒什麼人出入,我看看就走。
”說着還饒有興味的站下來,看了陣牌,又問玩法,正說得熱鬧,忽聽有人打門,有個家丁出去問,随即回來道:“後院有個灑掃婆子發了急症,怕是什麼不好的病,得送出去看看。
”
西涼處濕熱南域,瘟病多,得了病的下人一般都立即打發出去,衆人也見怪不怪,便看王棠,王棠笑道:“咱們遠來是客,自然要按你們規矩辦,不過若是病不好,我看也是趕緊送出去妥當,天盛使節隊伍,上下數百人呢。
”
當即便開了門,讓那幾人過去,王棠見門開了,順勢道:“我今兒也有些肚腹不調,這麼晚了不要叫起大夫,我順便跟去在街上醫館看看。
”也便出了門。
出了門,幾人遠遠的看見一條人影飄了過來,看那超卓的輕功和奇異的姿态,便知道是顧南衣,所有人立即貼牆站住不動,顧南衣馳到後門這個方向,突然停了一停。
他停在街角的一株樹上,遠遠的四下看了看,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顧南衣顧盼了一會,沒發現什麼,飄了過去,幾人這才走了出來,走過一個拐角,立即駛來兩輛馬車,王棠無聲上了後一輛,晉思羽等人上了前一輛,也沒有說話,各自反方向駛去。
晉思羽這輛馬車直奔城外,到城門口時,守城士兵喝問,晉思羽一個屬下探身出去,手中一方黑色牌子一亮,士兵立即行禮,跑下城樓打開城門,馬車絕塵而去,那士兵摸摸頭,在一地煙灰裡喃喃自語:“這什麼人啊,這令牌也能搞來……”
那邊馬車一陣疾馳,很快到了京郊那片樹林,那裡,停着一輛更大的馬車,有一隊人筆直矗立相候。
晉思羽籲出一口長氣,示意屬下先下車,他到此時才放下了一半心,有點不敢相信居然就這麼順利的一路将人帶了出來,雖然他為這個計劃也籌謀了很久,按說這麼周密的計劃,内應外合,帶誰出來都有可能,但是發生在鳳知微身上,便覺得慶幸。
此時微微放松了心情,他向後倚在車壁上,看身側安詳的鳳知微,看了半晌,伸出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覺得指下感覺不對,皺皺眉,想掀開她面具,想了想卻又停手,輕輕歎息一聲,低低道:“想了那麼久,既然殺不了你,便帶走你吧。
”
鳳知微阖着長長眼睫毛,神态平靜,晉思羽凝注着她,心想這人不使詐耍壞,不唇槍舌劍的時候,看起來真是溫柔無害,若是永遠能這般模樣,多好?
“你本來也該去我大越了,你的蠱毒轉化,到了今年除夕就該發作。
”晉思羽慢慢整理她的鬓發,慢條斯理的道,“你像是毫不在乎?
都沒見你尋醫問藥過,其實我那蠱毒還有一層可以轉化,隻是轉了之後,你就真成了沒有靈魂的瓷娃娃,當初不想損傷你的智慧我沒用,如今想來很可惜,你說……”他含笑撫了撫她的發,“我現在要不要用呢?
”
“可别!
”
聲音突如其來,晉思羽的手頓了頓,一瞬間他還以為是鳳知微,唰一下收回了手,然而鳳知微毫無動靜,随即他才發現,聲音是從車外傳來的,而且聽起來還有幾分熟悉。
他停了手,溫和的容顔有陰鸷的神情一閃而過,随即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小王爺駕臨。
”
“嚯嚯!
”
一聲未完,四面忽起繩索舞動破空之聲,随即奪奪連響,馬車身一震,像是被什麼給勾住,晉思羽第一反應是将鳳知微迅速攬到自己懷裡,正要縱身而起,轟然幾聲巨響,四面馬車壁突然不見了。
他抱着鳳知微,孤零零的坐在隻剩下底座的馬車上,四面樹林裡,自己的一幫,和對方的一幫正在對峙,而長甯小王爺路之彥,正笑嘻嘻的負手看他,和肩頭那隻怪鳥一般,眼神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