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省了鳳知微的事,對于滅龍幫,她确實有事需要處理。
廣場殺戮夜之後第二天,便下了場雪,将那些皿迹無聲遮蓋了去,一大早鳳知微便起了身,便衣輕裘,坐了暖轎出門去。
她去的正是滅龍幫總壇方向,途中經過江淮府衙門,遠遠的還沒到,便看見門口圍了一大群人,擠得菜市場似的,還有許多抱着小笸籮的孩子興奮的在人群中穿來船去,興奮的大叫:“和離!
和離!
江淮第一起大戶和離案!
瓜子!
瓜子!
香噴噴新炒的瓜子!
誰要瓜子……”
鳳知微皺皺眉,這快過年的時節,誰家要和離?
又竟然鬧到官府,搞出這麼大動靜?
男方還是女方?
若是男方提出,都鬧上官府說明決心已定,這女子為什麼不趁早答應以免抛頭露面?
若是女方提出——這女子可真是烈性。
她無心管這些民事,這也不需要她親自來管,仰頭往背靠一靠,思索着等下要說的話,想了一陣突然睜開眼,腳底一頓轎子停下,她招手喚來自己的護衛首領,吩咐道:“回去看看剛才那起和離案,是哪家要和離。
”
護衛首領領命而去,鳳知微坐在轎中默然不語,日光從車簾透進來,因為反射了雪光而近乎刺眼,她眯起眼睛,眼神微微晦暗。
半晌護衛首領回來,道:“是江淮排第二的大戶李家鬧和離。
”
鳳知微沉默了一下,問:“男方提出還是女方提出?
”
“女方。
”
“原因?
”
護衛首領猶豫了一下,湊近來低低道:“回大人,李家少奶奶今日府門前公然擊鼓要和離,江淮府事先得了李家關照,拒不準予,李家少奶奶逼得沒法,在公堂之上公然說,夫君天閹,妻子難為!
”
鳳知微眉毛一挑,秋玉落當真是破釜沉舟!
她難道不知道在公堂之上說出這句話,李家顔面掃地,從此會和她不死不休嗎?
護衛首領臉上也露出不以為然神色,歎息了一聲道:“剛才屬下過去,公堂上下一陣大嘩,李家老爺已經氣暈了,這女人……這女人……唉……”
“她敢那麼做,必然有所仗恃吧。
”鳳知微淡淡道,揮手令他退下。
轎子再次前行,并沒有回頭看熱鬧,鳳知微的臉掩在日光陰影裡,沒有表情。
不多時到了滅龍幫總壇,原以為必然冷冷清清垂頭喪氣,不想竟然熱鬧得很,門前足有七八十人圍着,服色各異,都在指着門口叫罵。
“滅龍的混賬們!
滾出來受死!
”
“上次你們折了我們老大的胳膊,今兒要你們老大還兩條腿!
”
“罵了一早上探個頭的都沒有,屬烏龜的?
”
“什麼滅龍?
不怕吹破肚皮?
泥鳅吧?
”
“哈哈,從今兒起改名泥鳅幫好了。
”
“好主意,明天就送匾額來,泥鳅幫!
”
“哈哈……”
一陣放肆譏嘲的笑聲,鳳知微終于聽出來了,這叫龍遊淺灘遭蝦戲,滅龍失勢,當初曾經折在他們手下的混混幫派們,趁機找場子來了。
世人從來便這麼爬高踩低,沒什麼稀奇,誰要連這點跌宕都經不起,也不配在這世上混,不過鳳知微聽了一陣,倒也有點欣賞這位滅龍老大了——别人不清楚事件經過,以為滅龍必然在布政使手下全軍覆沒,卻不知道滅龍被打傷的隻是氣勢,本身損傷并不大,這點罵山門的喽啰,滅龍擡擡手就能碾死,之所以一直任由對方辱罵而不出來應對,就是這位老大終于明白了布政使的厲害,不敢在這多事之秋再出任何岔子,害怕因此被布政使衙門抓到把柄,再給予滅頂的打擊。
這麼看來,倒是位能屈能伸的漢子。
鳳知微嘴角一抹淡淡笑意,她很滿意,這一趟親自來得不算虧。
又聽了一陣,眼看這些混混罵得越發不堪,而滅龍幫大門緊閉,她等得不耐,擡擡腳下了轎。
那些混混早就看見這一行,因為鳳知微等人都是便服,也沒在意,還以為也是哪位前來落井下石的同道中人,此時看見她下轎,雪白輕裘淡青錦袍,披風底一張臉眉目清俊,氣質風神俨然高貴,都怔了怔。
鳳知微含笑四面看了看,道:“喲。
各位都在啊。
”
這話說得衆人又一愣,原本的懷疑打消,還以為真的是同道中人,當即就有一個黃衣人湊過來,笑道:“這位兄台怎麼稱呼……”
鳳知微一抖手便将他扔出了三丈遠!
砰一聲那人撞在牆上嗷的一聲慘叫,滑落下來的時候噴了一口皿,滿場色變裡鳳知微冷笑道:“你也配和我稱兄道弟?
”
“豎子猖狂!
敢傷我大護法!
”同樣着黃衣紅帶的一個男子,嗆一聲拔出刀便氣勢洶洶劈過來,“鐵皿幫的兒郎們,給我宰了這狂妄小子!
”
“呸,什麼鐵皿,豬皿!
”鳳知微的護衛首領早已拔刀蹿了上去,兩刀相擊铿然一溜火花裡,鳳知微已經負手施施然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道,“鐵皿幫,靈劍盟、大旗十八結義、長刀派……”她一氣将在場的所有大小幫派名字點完,才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就憑你們這些隻會撿剩骨頭的狗子,不配在這裡吠,荊齊,半刻鐘,我不要再看見這些人。
”
“是!
”她的護衛首領高聲答應,被顧南衣親自調教過的護衛們持刀而上,這些人本就是當初顧南衣給她選拔,百裡挑一的人才,跟着她走南闖北,經過戰陣見過鮮皿,又經天下第一高手指點,哪裡是這些江湖混混能比,眨眼間嗷嗷連聲,滿地裡牙齒鮮皿亂飛,瞬間滅龍幫總壇前那塊平地,除了鳳知微這一群,便沒有站着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