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黃雀
“你别說了!
”宋皇後厲聲呵止姜嬷嬷,“當初!
”宋皇後咬牙切齒,恨的不停的拍在炕幾上,“當初太後要鸩殺她,是我替她求情!
如今她竟這樣……是我瞎了眼!
我小瞧了她!
這個賤\人!
”
宋皇後越說越氣,直氣的渾身發抖。
“你去!
給她杯酒!
把太後當年那杯酒給她!
她要母儀天下、她要當太後!
她休想!
休想!
賤\人!
她不配!
”
嚴尚宮大喜過望,急忙答應,不等宋皇後的罵聲結束,就急急匆匆的往外奔。
姜嬷嬷急的團團轉,想追嚴尚宮,追了兩步覺出不對,又趕緊轉回來,急的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打跌摔在地上。
“娘娘!
不能沖動!
您不能沖動啊!
”姜嬷嬷嘴唇發抖,“您想想俞相公的囑咐!
想想太子……想想太後!
太後臨大行前囑咐過您多少回!
讓您凡事三思!
三思而行啊!
娘娘……”
“三思?
還怎麼三思?
她從前欺瞞太後生下了陛下的長子,現在又欺眶我!
又生下陛下的幼子!
你還要怎麼三思?
思到陰間地府裡去?
”宋皇後急憤稍退,悲怆湧起,這幾句話聽的姜嬷嬷心酸的幾乎想放聲痛哭。
“娘娘!
您不能沖動!
您想想,陛下有多厭惡秦氏,連個秦字都聽不得,陛下怎麼會讓秦氏再生皇子?
這小皇子跟秦氏隻怕扯不上關系,再說,大爺如今也生了心,有個小皇子,對咱們不是好事,難道對他就是好事了?
娘娘!
趕緊把嚴尚宮叫回來!
老奴這就出去一趟,這事得跟俞相公商量商量!
娘娘您不能沖動啊!
”姜嬷嬷苦口婆心。
宋皇後一張臉鐵青,筆直坐在炕上,好半天,突然擡手擋在姜嬷嬷面前,仿佛要擋住姜嬷嬷那些話對她的影響。
“她該死!
她早就該死了!
這是太後的遺命!
那是太後留下給她的一杯酒!
她早該喝了!
早該死了!
我不想再看到她!
再聽到她!
我不想知道這宮裡、這世間還有個她活着!
讓她去死!
讓她死!
”宋皇後咬的牙咯咯作響,她說的她,仿佛也是他,她恨他,他早該死了!
他怎麼不死呢!
嚴尚宮取了鸩酒,腳步如飛,直奔秦妃宮中。
要快!
一定要快!
誰都别想攔住她!
什麼事都不能攔住她!
她要親手把這酒灌進她嘴裡!
她要親眼看着她扭曲、痛苦、七竅流皿!
她就要殺了她,她就要替自己、替許多許多人報仇了!
勤政殿内,官家神情疲倦的半靠在引枕上,正慢慢批着折子,他身邊不遠,幼小的皇子睡的香甜。
“死了?
”顧太監輕悄無聲的進來,垂手站在炕前,官家沒擡頭,手裡的筆沒停,語調冷漠之極的問道。
“是。
”
“嗯,說說。
”好一會兒,官家放下手裡的折子,又換了一份,冷冷吩咐道。
“景福宮的嚴尚宮奉了宋娘娘的谕旨,說是遵太後遺旨,賜秦氏酒。
”顧太監垂着頭,語調平平,聽不出情緒。
“秦娘娘不肯奉旨,嚴尚宮親自動手将酒灌進秦娘娘嘴裡。
”
“嚴氏說什麼沒有?
”
“酒灌進去後,嚴尚宮狀若癫狂,狂笑狂罵,說秦娘娘是天底下最讓人惡心的禍害,說她工于心計、害人終害已,說她明明是一隻癞蛤蟆卻非要當鳳凰,說她渾身上下沾滿了姐妹的皿,說她做夢都想殺她,今天總算如願了,說她看着在地上扭動的象條蛆蟲,她真是太痛快太解恨了。
”
顧太監停了停,擡頭看了眼官家,官家嘴角帶着說不出什麼意味的象是笑意的彎角,筆頭動了動,示意顧太監,“接着說,秦氏說什麼沒有?
”
“鸩酒性烈,秦氏沒說幾句話就再也說不出話了,秦氏說,她知道嚴氏恨她,她不怪她,秦氏說她不是嚴氏想的那樣,她生下大爺,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也不是為了母儀天下,她就是想要個孩子,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
官家眼睛微眯,顧太監不敢再看,垂下眼簾接着道:“秦氏死後,嚴尚宮在秦氏屍身旁坐了一刻多鐘才走,走時腳步蹒跚,神情衰老。
”
嚴尚宮的故事和心願,作為這幾十年宮禁奴仆的實際掌控者,顧太監很早很早就非常清楚,也利用過不止一次,嚴尚宮的癫狂和突出其來的蹒跚衰老,他雖說不是感同揣受,也明了之極。
一個可憐人罷了。
“傳旨,令嚴氏出家禮佛,允她自擇庵堂。
”官家這一聲吩咐讓跟了他幾十年,早就穩如泰山的顧太監愣的差點失态。
“……是!
”
“你親自走一趟,畢竟侍候了朕和皇後幾十年了。
”
“是!
”
顧太監已經回過了神,讓她出家,卻允她自擇庵堂,這就是官家給的大恩典了。
自擇庵堂,卻沒限制什麼樣的庵堂,那就是說,若是嚴家園子裡建有庵堂,那嚴氏是可以選擇嚴家園子裡的那間庵堂的。
跟她從前的願望比,就是頭發沒了麼!
顧太監微微摳摟着背,眼睛看着腳前面三五步的地方,走的慢吞吞事着亂如麻團的心思。
官家,越來越讓人猜不着心思了,他以為以官家的脾氣,這個嚴氏必是要賜死的,沒想到官家竟成全了她幾十年的願望!
第二天天還沒亮,随着三聲淨鞭,百官入朝,宮門啟鑰。
李思淺剛送走端木蓮生沒多大會兒,正盤算着幾件瑣事,白水一頭沖進來,額角滲着汗急禀道:“夫人!
爺讓跟您知會一聲,秦娘娘仙去了。
”
“嗯?
哪個秦娘娘?
呃!
什麼?
仙去?
怎麼突然仙去了?
”這一句話聽的李思淺差點反應不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
仙去?
秦氏、大爺的親娘,死了?
這不對!
這中間一定有蹊跷!
出什麼事了?
“怎麼死的?
急病?
怎麼回事?
”
“爺說,讓夫人稍安匆躁,秦娘娘已經走了,他和大爺先去送娘娘一程,别的事,讓夫人等他回來再細說。
”白水忙答道,他隻領了幾句話過來回禀夫人,至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還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