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被拿下的消息當天晚些時候便傳遍了金陵,這個消息讓負責審訊藍玉一黨的官吏人人自危。
畢竟這麼大的吏部尚書說拿下就拿下了,這可是國朝建立以來非常罕見的。
自朱允炆被确立為皇太孫之後,之前被貶職的黃子澄在朱允炆的求情之下,再次得到了進入東宮講學的機會。
“殿下,臣素知詹徽大人政治,絕對不可能參與藍玉一黨謀逆”
“孤知道,但黃大人,若是平常時候便罷了,此次皇爺爺的命令是從嚴從重辦理藍玉一案,更何況堂上當時還有錦衣衛在,我若是不拿下詹徽,錦衣衛勢必會禀報給皇爺爺…”
文華殿上,朱允炆回到東宮之後,黃子澄便找上門來。
聽到朱允炆這麼說,黃子澄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正如朱允炆所言,即便他不拿下詹徽,一旦錦衣衛将藍玉攀咬詹徽的事情禀報給洪武帝,洪武帝肯定也會派人将詹徽下獄。
黃子澄心中頓時便是歎息不已。
“好了,黃先生,詹大人一事還沒有水落石出,吾等當務之急是将藍玉一黨辦成鐵案,若是士林中有些非議,還望黃先生能夠為朝廷多多解釋一二”
“哎..這…好吧,謹遵太孫殿下令!
”
黃子澄見事已至此,隻得向着朱允炆一拜答應了下來。
遠在千裡之外的大甯,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
雖說這溫度還是很低,但是好歹外頭太陽挺足,也沒有什麼風,還是比較宜人的。
大甯城外大甯前衛的駐地中,已經臨時搭好了一處三丈高的高台,高台上彩旗飄飄,高台四周無數甲胄齊全的武士在手持兵器在戒嚴着。
今日乃是朱權校閱秦軍的日子,因此整個大甯前衛的駐地都被封鎖了起來。
親軍三衛已經在校場上集合,俗話說人過一萬漫山遍野,此刻站在高台上的朱權深深的理解了這句話。
三衛親軍武裝齊全的鋪開,占滿了朱權的視線。
在高台上,除了朱權之外還有大甯都司的一衆官吏以及朵顔三衛的幾個指揮一級将領。
朵顔三衛的這幾個将領實在是傲慢,居然在昨天剛剛趕到大甯,這也便罷了,剛到大甯之後居然還不第一時間拜見朱權,從某種程度來說,朵顔三衛的這幾位稱得上是輕視與他了。
不過對此,朱權也沒有發作。
蒙古人尊重強者并且追随強者,可以說他們都是一匹匹草原上的狼,若想要馴服他們,那麼隻有将他們打服喽。
“阿劄施裡,你看本王的親軍如何!
”
高台上,朱權側着身對身旁泰甯衛指揮使阿劄施裡問道。
這阿劄施裡年紀足有五十餘歲,不過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渾身卻有着一股精幹的勁,眼神也依舊銳利,朱權倒也不會将他當做普通的老人看待。
朵顔三衛是由投降大明的蒙古部落組成,而在三衛之中,泰甯衛的兵馬最多,牲畜和牧民也是最多的,這阿劄施裡除了是泰甯衛的指揮使之外,更是泰甯衛中最大部落的首領。
“回禀殿下,殿下親軍威武,如此強軍天下少見!
”
阿劄施裡抱着兇恭敬的對着朱權說道。
隻不過朱權聽了他的話之後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
‘阿劄施裡,若是論威武的話,你那泰甯衛的名聲,本王在金陵的時候便有所聽聞,怎麼樣,今年有沒有興趣和本王去草原上走一遭?
”
現在的明朝還沒有中後期“擅起邊釁”的說法,洪武帝給這些兒子們兵權,特别是北邊的藩王,便是為了讓他們能夠持續不斷的打擊北元的力量。
聽了朱權的話,阿劄施裡一愣,倒不是說他不願意率軍去北元境内掃蕩,隻是阿劄施裡看了看朱權那有些稚嫩的臉龐,心中卻是有些信不過。
往年,除了大規模出兵之外,藩王們組織的小規模襲擾年年都有,隻不過這北邊一向都是由北平那位燕王率領着,而現在朱權的話很顯然,他是要親自帶着朵顔三衛出兵。
雖說洪武帝給了朱權掌管朵顔三衛的權利,但是阿劄施裡心中顯然對朱權的能力還是存在疑慮的,勝了固然可喜,但是要敗了,損失的可是他朵顔三衛的力量。
“殿下有令我等自然是遵令而行,隻是今年草原上的雪災有些厲害,開春之後各部都要修養,隻怕抽不出多少兵力來!
”
雖然阿劄施裡沒有明着拒絕,但是他話中的意思卻很明顯。
朱權笑着朝阿劄施裡看了一眼道
“本王也不要朵顔三衛大動幹戈,隻需按照往年的兵力來就行,若是泰甯衛有難處,本王心中也是能夠體諒的,隻是來年的鹽鐵能供給,本王恐怕要朝着福餘衛和朵顔衛傾斜些”
朵顔三衛歸降大明之後,除了從大甯都司内劃出草場供其生存之外,每年朝廷還會予以些鹽鐵茶布等物的賞賜,而每次需要朵顔三衛出兵的時候,朝廷也會撥下一筆銀子交給朵顔三衛。
而在朵顔三衛之中,以泰甯衛的實力最強,因此每次朝廷有什麼賞賜都是由泰甯衛拿了大頭。
雖說在朵顔三衛之中早已有了共識,那就是三衛一體同進同退,但是俗話說利益動人心。
正如朱權所言,若是今年的朝廷将大部分物資賜予其他兩衛,那泰甯衛的日子可就真的難過了。
“殿下所言似乎有些逾越了,這朝廷賜予我朵顔三衛的物資分配往年都由慣例,殿下此舉與朝廷法度相違”
不過阿劄施裡也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
不提朵顔三衛一向都是以泰甯衛為首,單單他阿劄施裡的名聲在三衛中便具有莫大的号召力,眼前這毛孩想要這麼容易降服他怕是做夢。
“呵呵,阿劄施裡,朝廷既然将你朵顔三衛交給本王掌管,那麼在這件事情上本王便能夠做主,還有,你阿劄施裡現在已經五十多了吧,啧啧…”
說着,朱權斜眼打量了一下阿劄施裡繼續道:
“不知道你還能掌管泰甯衛多久,聽說你有四個兒子,也不知道哪個兒子能夠繼承你的衣缽”
朱權話中的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聽到朱權提到自己的兒子們,阿劄施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狠色。
朵顔三衛也不是鐵闆一塊,而泰甯衛也是如此。
泰甯衛由數個部落組成,雖說阿劄施裡的部落是泰甯衛中最強的,但是他現在年紀已經不小了,而他的四個兒子,在部落中各自拉攏人馬也不是什麼秘聞。
蒙古人有一項傳統,叫做幼子守竈。
所謂的幼子守竈指的是其父在世時,長子及其他兒子成人後分出去居住,分得一部分财産和牲畜等。
而其父親死後,由正妻所生的最小的兒子(蒙古語叫“斡赤斤”,意為守竈者)繼承财産,管理家務。
雖說這項蒙古人傳統在蒙古入主中原之後受到了很大程度的破壞,但是在草原上,依然有相當一部分的部落依舊還在傳承着這項傳統。
而很顯然,這項傳統對于首領的長子及其他兒子是非常不公平的。
“呵呵,殿下真是一個有心人,隻是我的兒子們很團結,他們會遵循蒙古人的傳統,還請殿下不用擔心”
阿劄施裡一字一頓的說道,臉上的神色更是遍布陰雲。
朱權聽了卻是一笑
“是嗎,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
阿劄施裡和朱權的對話并沒有壓抑聲音,因此身後的衆人也都聽得明白。
而留意到朱權和阿劄施裡有些不對付,福餘衛指揮同知海撒男答奚和朵顔衛指揮同知脫魯忽察爾頓時眼睛一亮。
阿劄施裡是草原上的雄鷹,資曆深、部落強,往日裡在朵顔三衛也算得上是一言九鼎,但是畢竟他老了。
人一老,威懾力就下降,更何況他自己的部落便不是鐵闆一塊,更不用說朵顔三衛中的其他兩衛了。
隻不過誰都知道阿劄施裡與北平的燕王交好,往日裡有朝廷有什麼好處給朵顔三衛也都被阿劄施裡與燕王的這一層關系給拿去了大頭。
要說福餘衛和朵顔衛沒有怨言顯然是不可能的,隻不過攝于燕王的威名和阿劄施裡的實力,朵顔三衛中沒人敢輕舉妄動而已。
但縣官不如現管,若是朱權對阿劄施裡不滿,這對于很多人來說,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朱權語罷便正了正面色,向着高台下看去。
在朱權與阿劄施裡說話的時候,親軍三衛已經演示過了陣型變換,眼下再演練的乃是兩軍對攻。
校場之上一千人分為兩隊,每隊五百人身穿甲胄手持木刀木槍,其中有一百人是騎兵,另外每隊還配有十輛戰車。
自騎兵出現之後,戰車的威力便下降了許多,但是戰車并沒有被軍隊抛棄。
恰恰相反,這些戰車對于某些騎兵來說正是克星。
戰車之上有弓箭手和長槍手,同時戰車兩側有撞角,車輪中還安着利刃,若是騎兵與這些戰車對沖,恐怕頓時便會人仰馬翻。
在大甯都司的配備中,戰車足有五千。
随着禦手的叫聲,戰車轟隆隆的開動了起來,這些戰車的目的并不是對面的戰車而是對方的那些步卒,畢竟隻要撞進步兵的陣中,那些利刃和撞角足以讓戰車發揮出強大的殺傷力。
面對戰車的沖撞,步兵隻能是排成嚴密的陣型同時前排以巨盾相抵擋。
“呼..哈…”
“駕駕駕….”
“沖啊…”
頓時間,校場之上塵土飛揚,一架架戰車殺入陣中如入無人之境,而雙方騎兵也趁機跟在戰車後擴大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