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0天地如棋盤,你我皆在局中
徐祖贻先是點了點頭表示他也同樣看好黃浩然在軍界的前途,然後用低沉的聲音對李長官說起了他心中的顧慮:
“德公,不管怎麼說,黃佑臣的第25集團軍畢竟是中央軍,還是委座跟前的嫡系精銳,我擔心黃佑臣當了戰區副司令長官之後,戰區裡面的将領們會有想法......”
徐祖贻的問題李長官還來得及解答,旁邊的王鴻韶便搶先開了口。
王鴻韶的看法和徐祖贻正好相反,他認為黃浩然和5戰區的“雜牌軍”将領之間并沒有什麼根本的矛盾存在,從黃浩然之前的一貫作風來看,他與敵方将領之間的關系還是處的比較融洽的,而且黃浩然的第25集團軍裡面不是也有幾個師的前身是地方部隊嗎?
王鴻韶的樂觀态度沒有驅散徐祖贻心中的擔憂,徐祖贻看着王鴻韶說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黃佑臣在淞滬和南京與地方部隊精密合作,一半是因為他那時資曆尚淺,一半是因為形勢所迫!
就拿南京保衛戰來說吧,黃浩然面對華中方面軍的大兵壓境,不和地方部隊搞好關系行麼!
?
”
見到李長官和王鴻韶頻頻點頭,似乎是認同了自己的說法,徐祖贻話鋒一轉,開始給李長官和王鴻韶敲起了警鐘!
“再看看黃浩然撤到安慶之後做了什麼?川軍23軍團離開安慶時可是少了一半的人馬!
這事情已經在整個軍界傳遍了!
真吾兄應該不會沒有聽說吧?
據我所知,黃佑臣這次來咱們5戰區之前是上過廬山的,委座的心思你還不了解?
武漢怎麼可能放過這個給雜牌軍摻沙子的好機會?
”
徐祖贻後面這半截話聽的王鴻韶後背直冒涼氣!
最高當局在“雜牌軍”有想法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黃浩然在來徐州之前跑到廬山區聆聽“聖訓”,這裡面的東西就非常的耐人尋味了......
不過王鴻韶還是不太願意接受徐祖贻的推斷!
依然努力的為黃浩然辯護着,隻不過現在他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燕謀兄的意思是說,黃佑臣是帶着‘旨意’來徐州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第25集團軍應該保存實力才是。
可看看黃佑臣來5戰區之後做的事情,怎麼看也不像是憋着勁要吞并友軍的樣子!
淮河會戰是黃浩然的部隊包打的,戰區到現在連第25集團軍的戰損都沒有補充,黃佑臣連句怨言都沒有,我看會不會是不是咱們想的太多了......?
”
從堅定的反駁到帶着疑惑的詢問,徐祖贻知道他說的話王鴻韶已經聽進去了,其實徐祖贻也不希望黃浩然真的是最高當局派到5戰區來的沙子,雖然南北線暫時都平靜了下來,但是日本人的幾十萬大軍并沒有推走,戰争的火藥桶依然懸在徐州的上空!
第25集團軍已經表現出了強大的作戰能力,黃浩然的指揮才能又十分的卓越,這樣人如果成了李長官的助力,那5戰區的日子可就好過多了!
也是基于同樣的道理,如果黃浩然真的帶着最高當局的“旨意”來徐州搞吞并,那5戰區的日子就會變得舉步維艱!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雖然苦口婆心的說動了王鴻韶,徐祖贻自己的心中卻矛盾的要死!
抗戰打了半年多,中央軍的番号越打愈多。
而“雜牌”軍呢?
打敗了整編,打勝了傷亡太大也整編!
随便拿起一份軍委會取消的部隊番号掃一眼,上面幾乎全部都是“雜牌”!
不得不防啊......!
徐祖贻和王鴻韶說了半天,李長官始終都沒有說話。
不可否認,徐祖贻和王鴻韶說的話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分析的都不全面!
李長官以前也有過和徐祖贻差不多的顧慮,不過最後他得出了調第25集團軍來徐州利大于弊的結論。
所以李長官才會在黃浩然的身上下那麼多的功夫。
要知道黃浩然在安慶提出的那三個要求可沒有一個是好辦的,如果不是心中早有定案,李長官斷然不會在電報中答應的那樣爽快!
徐祖贻和王鴻韶都明白李長官才是5戰區拍闆做主的人,看來今天他們之間要分出個輸赢來,還得看李長官心裡面的想法是怎麼樣的。
“德公!
黃佑臣說話可就要到了!
您到底有什麼打算,也該露露底了吧?
”
王鴻韶的養氣功夫到底不如徐祖贻,由于事關5戰區今後的指揮系統能不能順利運作,王鴻韶這位副參謀長急吼吼的将問題抛給了李長官。
李長官笑了笑,用手指點了點王鴻韶說道:
“真吾啊真吾!
燕謀的問題本來就是沖着我來的,是你自己沉不住氣搶了過去,現在說不赢又要回頭來脫我下水!
有你這麼當參謀長的嗎?
”
李長官這幾句玩笑話化解了屋子裡面的凝重,在李長官看來眼下最妖精的還是,自己國家政府裡面的這些事情,還是先擱置一下比較好。
“徐州的重要性,委座是很清楚的!
即便黃佑臣之前上過廬山,和委座談的也應該都是一些關于徐州會戰的事情!
23軍團被第25集團軍吃掉一萬人馬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個大概,那是潘文華手下的一個師長帶着部隊主動投靠了第25集團軍,算不得武力吞并!
劉湘一死,川軍和川政已經全盤糜爛,武漢和委座必定不會允許川軍的存在!
這一萬川軍跟了黃佑臣,或許還能有個好點的結局......”
聽到李長官提到劉湘,徐祖贻和王鴻韶的情緒又變得壓抑了起來。
其實在抗戰剛開始的時候,“雜牌軍”将領們的思想并沒有那麼複雜,打擊都以為到了民族存亡的關頭,最高當局應該可以放下派系之間的矛盾了吧?
可是後來的事實證明,“雜牌軍”将領們想的太過樂觀了!
最高當局對川軍使用的手段讓“雜牌軍”們噤若寒蟬!
!
1938年1月20日,四川大佬劉湘在漢口去世,死前留有遺囑,這份遺囑裡面沒有一句話是和劉湘個人有關的,全是激勉川軍将士抗日的語句:
“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
”
劉湘的遺囑傳到前線川軍将士手中之後,川軍每天升旗時,官兵必同聲誦讀一遍,以示抗戰到底的決心。
1月22日武漢政府主席林森明令褒恤,追贈劉湘陸軍一級上将,全國各界紛紛悼念。
聽說最高當局還要頒布命令準予劉湘國葬。
然而,在這些看似厚重的褒獎背後,卻是黑暗而冰冷的事實!
劉湘病重到武漢醫院療養的這段日子裡面,探望劉湘的官員們都注意到在病房和醫院裡面有不少穿着中山裝的人員在四處巡視。
軍統對外的說法是政府擔心劉湘被日本特工暗殺,才派了這麼多人來保護劉湘的安全。
明眼的人卻都知道,病榻上劉湘實際已經處于軍統的監視和軟禁之下,危在旦夕!
劉湘的川軍部将多次策劃方案,想把劉湘接回四川養病,卻都被戴笠的軍統阻攔,甚連至劉湘的專機也被破壞而墜毀。
至于劉湘的死因也顯得撲朔迷離!
武漢政府的說法是劉湘胃潰瘍病發,川軍将領們卻堅持認為是劉湘是被軍統下了毒!
劉湘死後,川軍一下子沒有了主心骨。
鄧錫侯請求最高當局把川軍放在一塊使用,最高當局反而把李家钰的第47軍,又從22集團軍序列裡抽調出來,派到衛立煌手下。
這樣,鄧錫侯、孫震的22集團軍,就隻剩下了兩萬左右的殘兵敗将。
而川軍本身,則陷入分崩離析的局面。
劉湘死後,最高當局乘機大施手腕,對川軍各部分化瓦解。
劉湘麾下的四大将,除潘文華外,王陵基、唐式遵、王瓒緒現在都與武漢越走越近。
相信用不了多久,“川軍”就會和東北軍一樣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見到徐祖贻和王鴻韶的臉色有些黯然,李長官趕緊轉換了話題。
現在黃浩然人已經到了徐州,再議論這些事情已經沒有了多少意義!
還是那句話,除非是最高當局不打算要徐州了,否則的話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第25集團軍隻有幾萬人馬,5戰區額雜牌卻有好幾十萬!
最高當局即便是想讓黃浩然下手,之前也要掂量掂量吧?
“既然我們三人都對黃佑臣十分欣賞,倒不如說說各自對黃浩然的看法吧!
若是在黃埔裡面搞個‘五虎上将’,以黃浩然立下的戰功入圍自然是沒有任何的問題......‘關、張、趙、馬、黃’,燕謀!
真吾!
你們覺得黃佑臣像誰?
”
徐祖贻和王鴻韶自然明白李長官這是在為他們寬心,于是徐祖贻和王鴻韶都笑了起來,兩個人相互謙讓着,等待對方先開口。
李長官直接點了王鴻韶的名,他想看看他的這兩位參謀長的心思城府。
王鴻韶稍微思索了片刻,然後低聲說道:“黃佑臣年紀輕輕便坐上了戰區副司令的位置,在戰場上又是戰無不勝,我看在黃埔将領中,也隻有他當得起趙雲的名頭!
”
李長官聽完王鴻韶的話之後微笑了一下,将黃浩然比作趙雲,可以看出王鴻韶的性子還是比較直接的,精于軍事,卻沒有什麼政治才能。
至少在“識人”這一點上,王鴻韶還欠缺了不少火候!
徐祖贻見李長官的身體緩緩的轉向了他這一邊,知道該他說話了:“德公!
我認為黃浩然不但善于行軍打仗,而且善于人際交際,他在安慶一出聲,顧墨三、蔣百裡甚至德公和白建生都成了他的助力!
趙雲,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我看啊,黃佑臣倒是更像鎮守荊州的關羽!
是個軍事和政治上的全才啊!
聽說他對外交和國際形勢也頗為精通,若是這樣,恐怕還要勝過關雲長幾分!
”
李長官依舊是笑而不語,徐祖贻果然要比王鴻韶老道了不少,已經超越了軍事的層面看到了黃浩然在政治上的潛力!
隻可惜!
徐祖贻開始看不穿人心!
關雲長,那可是蜀主劉備的兄弟,劉備用關羽卻不将關羽放在身邊,其實已經是将關羽視作了對自己的威脅,以黃浩然現在的力量,還擔當不了這樣的角色!
倒是李長官本人在最高當局的心目中更像關雲長一些!
即是兄弟,又是對手,還是一方實力派諸侯,最高當局要李長官在徐州,不正是用李長官卻不将李長官放在身邊嗎?
其實最高當局一直将李長官當做他的最大威脅,隻是礙于日軍大兵壓境,不能說出口罷了!
想到這裡,李長官的嘴角挂起了一絲冷笑!
見到李長官的表情,徐祖贻知道他的話并不合李長官的心意,五虎上将裡面已經排除了關羽和趙雲,那就隻剩下張飛、馬超和黃忠了!
黃浩然在戰場和官場上都是滑不留手,和張飛實在沒有什麼相似之處!
這麼說來,不是黃忠就是馬超!
徐祖贻剛想說出他的這番猜測,李長官卻忽然開了口!
“别看黃佑臣與黃忠同姓,他們卻沒有什麼相似之處!
我想在委座的心目中,黃佑臣和那‘錦馬超’是像了個十足!
一樣英勇善戰!
一樣年富力強!
就是出身,差了一些......”
李長官的這番話讓徐祖贻和王鴻韶都糊塗了!
黃浩然可是正經八百的黃埔出身,難道在最高當局的心目中,還有比他的黃埔學生更可靠的所在嗎?
徐祖贻和王鴻韶的表情出賣了他們的心理活動,李長官笑着搓了搓手掌,然後說道:
“出身名門是沒錯!
隻可惜...手底下的人确是一群草莽!
就像那馬孟起,雖是世家出身,帶的卻是一群羌兵!
投了蜀國之後就再沒有受過重用,黃佑臣也是一樣,雖然他兄弟三人都是黃埔出身,卻并沒有在中央軍裡面幹出什麼名堂!
若是說的難聽一點,那是被排擠出了中央軍!
99師的前身,其實是地方上的一個警備旅,現在的第25集團軍所有人馬都是黃佑臣自己一點點聚起來的!
在這支中央軍的精銳裡面幾乎沒有幾位黃埔出身軍官,說穿了,第25集團軍就是嫡系裡面的‘雜牌’!這樣出身的人坐到戰區司令的位置上,武漢能不擔心嗎?
我看黃佑臣的廬山之行,恐怕是一路戰戰兢兢......”
聽完李長官的這番話之後,徐祖贻和王鴻韶仔細想了想,覺得黃浩然還真的很像三國中的馬超!
李長官不愧是最高當局忌憚的人物,看人的眼光果然很獨到!
“德公!
委座就不怕逼得黃佑臣去作了魏延?
這樣的良将,可遇而不可求啊!
”
這次徐祖贻和王鴻韶倒是達成了一緻,在他們看來,雖然現在最高當局是抗戰的領袖,可是全國遠遠沒有達到政令一統的程度,廣西的‘桂系’,雲南的龍雲都是比較堅強的實力派,如果最高當局一再向黃浩然施壓,那黃浩然很有可能帶着他的第25集團軍去西南,相信李長官和龍雲都不會拒絕這員良将的投靠的......
李長官再次搖了搖頭,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徐祖贻和王鴻韶忽然感覺到他們有些跟不上李長官的思路了!
徐祖贻和王鴻韶現在看到的不過是三五個月之内的變化,而李長官,恐怕已經是看到了數年之後!
“燕謀、真吾,軍閥混戰的日子不會再出現了!
日本人發動的這場侵略戰争已經将所有的中國人逼得抱成了團!
以後很難再分開了!
任何的内戰都注定是不得民心的!
如果有人想和委座較量,恐怕隻能在政治舞台上了!
黃佑臣不傻,他不會看不出這個變數!
我倒想瞧瞧,一直潔身自好的黃佑臣最終如何将自己從各方勢力的糾纏中扯出來!
真的是很期待啊......”
李長官說到最後,言辭中竟然流露出了與黃浩然惺惺相惜的意思,旁邊的徐祖贻和王鴻韶頓時大驚失色!
徐祖贻和王鴻韶雖然也很看好黃浩然,卻遠遠沒有達到李長官所說的這種程度!
徐祖贻和王鴻韶從李長官說的這番話中覺察到,李長官已經将黃浩然看作了可以影響整個中國走勢的力量!
可是李長官又接着說黃浩然并不像攪入民國的亂局之中!
真的能有人在這時代的大潮中置身事外嗎?
要知道天地如棋盤,世人具是棋盤中的棋子!
一旦開局,就斷無可能中途離場!
即便黃浩然真的能入神仙般不食人間煙火,那黃浩然的那些部下呢?
也能如此灑脫嗎?
黎元洪也不願意當總統,可是湖北的新軍卻将黎元洪從姨太太的床底下拖出來,用手槍逼着坐在了總統的寶座上!
這世上能夠做到心随所願的人又能有幾位?
徐祖贻和王鴻韶均表示不看好黃浩然能夠在政治的濁流中獨善其身!
或者說他們是在嫉妒!
李長官沒有再說話,他背着手踱到屋子中央的沙發上坐下,開始閉目養神,徐祖贻和王鴻韶對視了一眼之後,雙雙跟了上去。
三個人,六隻眼,正對着會議室的大門。
待會從這裡要走進來一位抗日戰場上的風雲人物!
也許今後還會是整個民國的風雲人物!
沉重的實木大門被推開,一名佩戴着上校軍銜參謀軍官走了進來,沖着李長官、徐祖贻和王鴻韶敬了個軍禮,然後立正朗聲說道:
“報告總座和兩位參座!
新任戰區副司令長官黃浩然到!
!
”
回音在徐州官邸的長廊裡面傳出老遠,将這棟古舊的建築徹底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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