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一更可能會晚一些吧,狀态不對,非常差,需要調整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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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守文倒吸一口涼氣,凝視宋三郎,半晌說不出話。
這就能解釋通了!
那天縣衙遇襲之後,緊跟着就是全城戒嚴,那些兇手根本無處躲藏。
可偏偏,楊承烈幾乎把昌平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匪徒的線索,最後也隻能是不了了之。
那麼多的匪徒,會白晝蒸發嗎?
當然不可能!
他們肯定是躲在了什麼地方,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之後楊承烈曾梳理了一下幾個有可能疏漏的地方:縣衙、楊府、盧府、縣丞家中,以及城中校場。
除此之外,唯一被排除不可能是匪徒藏身之處的,就是寶香閣。
正如宋三郎所言,寶香閣的背後是範陽盧氏。
而且,寶香閣并非昌平一家,整個幽州,甚至包括營州等地,都有寶香閣的存在。
據說,那寶香閣是範陽盧氏的産業,也是範陽盧氏的一根支柱。
别▽↙,以為世家大族就是以詩書傳家,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事實上,世家大族必須要有強大的财力作保障,否則又如何詩書傳家,又怎可能成為門閥貴胄呢?
楊承烈本身就出身弘農楊氏,自然不可能想象,那寶香閣會包庇襲擊縣衙的盜匪。
可如果是寶香閣的話……
楊守文立刻意識到了另一個麻煩,整個人頓時變得有些不好了!
寶香閣是範陽盧氏的産業,盧永成是範陽盧氏的子弟。
盧永成要搞掉楊承烈,寶香閣又包庇了襲擊縣衙的匪徒。
把這些線索連在一起,就不難發現,盧永成所做的一切,絕對是範陽盧氏家族在幕後推動,若不然他為何要與楊承烈開啟戰端?
“三舅,你确定?
”
“我當然能确定。
”
宋三郎信誓旦旦道:“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我從寶香閣的貨場提貨出來之後,就聽說城中戒嚴。
但我并未在意,于是押送貨物出城……對了,那天的事情說來也怪。
一般而言,城門的民壯就算檢查,也大都是匆匆掃一眼,就會放我通行。
可那天,當值的民壯班頭是陳一。
那厮和我關系一直不錯,可不知為什麼,那天對我的貨物卻檢查的非常嚴格,不但是一輛車一輛車的檢查,甚至還命我打開貨物。
沒錯,那家夥絕對有問題。
”
面對存亡之時,宋三郎的頭腦一下子變得極為清晰。
當日發生的事情,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閃現,也讓他越發相信,問題就出在寶香閣的身上。
又是一個奸細!
楊守文記下了陳一的名字,然後又安撫了宋三郎幾句,便匆匆離開昌平大牢。
此時,天色已晚。
楊守文離開大牢之後,并沒有回家,而是直奔縣衙。
以前這個時候,楊承烈說不定已經回家。
但如今的情況,他不可能太早下班,肯定還在縣衙裡值守。
果然,當楊守文來到縣衙的時候,楊承烈正在衙門裡安排夜禁巡防的事情。
三班班頭,除了站班皂隸的班頭黃七之外,其他人都在。
楊守文耐心等待,直到楊承烈把事情安排妥當,這才前去拜見。
“兕子來叫縣尉回家吃飯嗎?
”
當他走進公房的時候,就看到管虎從裡面出來。
楊守文忙笑着道:“叔父說笑了,大家都在忙碌,阿爹想必也不會這麼早回家。
我來是有事情和阿爹商量……晌午後三舅家的人又上門吵鬧,我剛才去了一趟大牢,三舅那邊已經知道錯了,所以我來和阿爹說一下,看能不能早點把他放了。
”
宋三郎的家眷到楊府鬧事的消息,不可能隐瞞。
包括楊守文去大牢探望宋三郎,恐怕也已經被有心人知曉。
如今的昌平,敵友莫辯。
而眼前這個外表粗豪的漢子,曾經是阿爹身邊最信任的人,也變得不那麼可靠了。
楊守文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但看上去卻沒有什麼異常。
既然隐瞞不得,索性就實話實說。
管虎笑道:“三郎的事情,我曾勸說過縣尉,不過用處不大。
兕子你可以再和他商量一下,畢竟是一家人……而且又算不得大事,沒必要較真。
”
“我會勸說阿爹的。
”
楊守文側身讓路,管虎匆匆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楊守文卻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這管虎還有陳子昂,會不會和盧永成有關系呢?
他勸說楊承烈釋放宋三郎,是真心還是假意?
一連串的疑問在腦海中浮現,讓楊守文一時間不勝煩惱。
這時候,楊承烈從班房裡出來,看到楊守文站在門口發愣,于是笑着就走上前來。
“兕子,在想什麼?
”
楊守文蓦地回過神來,連忙道:“阿爹,我找你有事。
”
“哦,那随我走走。
”
楊承烈說着,伸了一個懶腰,做出疲憊之色道:“今天在班房裡值守了一天,也着實累了!
陪我走走,待會兒我讓人把晚飯送來。
”
他朝楊守文使了個眼色,便邁步沿着長廊而行,走出左廂大門之後,從一旁的小門走了出來。
小門外,是一條偏僻小巷。
巷子裡光線昏暗,冷冷清清。
楊承烈見左右沒人,這才長出一口氣,惡狠狠罵道:“直娘賊,老子如今在這縣衙裡也要小心翼翼,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人才好。
就連出恭,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觑。
”
“阿爹,沒那麼嚴重吧。
”
楊承烈靠在牆上,露出落寞之色。
“我也不知道……連管虎都有問題,你說我還能相信誰?
”
感覺得出來,楊承烈真的很看重管虎,以至于當他知道管虎與外人勾結之後,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低落。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了情緒,搖頭笑道:“讓兕子看笑話了……一直以為,我在昌平做了十幾年縣尉,三班衙役盡在掌控。
不成想……好了,有什麼事,說吧。
”
“阿爹可知道,民壯中有個隊長,叫做陳一?
”
“陳一郎?
”楊承烈笑着點頭,“我當然知道。
”
“他可能是奸細。
”
楊守文聲音不大,但楊承烈卻聽得真切。
他臉色一變,旋即又恢複正常,沉聲道:“就這件事嗎?
”
“還有,三郎與我說,縣衙遇襲那天清晨,他看到有十幾人進了寶香閣的後門。
阿爹,寶香閣是範陽盧氏的産業;盧永成是範陽盧氏子弟。
我擔心,這次盧永成找你麻煩,很可能是範陽盧氏在幕後指使。
另外,三郎貨物中夾帶違禁品,很可能也是盧永成暗中設計。
如果真的是範陽盧氏要對付你,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
正如楊守文所猜測的那樣,楊承烈原本是嘻嘻哈哈,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可是聽到範陽盧氏四個字之後,整個人頓時有些亂了手腳,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
日月當空,武曌登基,世家大族的力量也在不斷被削弱。
事實上,對于門閥貴胄的打壓,自太宗李世民就已經開始。
從貞觀以來,至今近六十年光景,世家大族的确不複當年的盛況。
可即便如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範陽盧氏為五姓七宗之一,堪稱華夏頂級豪門,哪怕是受到朝廷的打壓,依舊底蘊深厚。
如此龐然大物,絕非楊承烈一個小小縣尉可以抗衡。
如果楊承烈沒有脫離楊氏家族,說不定範陽盧氏對他還可能有些忌憚。
可現在……
“阿爹,怕了?
”
楊守文忍不住輕聲取笑,令楊承烈老臉一紅。
“休得胡說,我怕什麼?
”
“五姓七宗,那可是範陽盧氏。
”
“哪有怎樣?
”楊承烈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可楊守文卻能看出他聲厲色荏的本質。
的确,對門閥貴胄,楊守文可能不會有什麼畏懼。
但是楊承烈不一樣,他生活在這個時代,世家大族的能量究竟如何?
他怎能不知。
盧永成和他争鬥,他不怕!
說到底,那是個人沖突,就算是盧永成再厲害,他楊承烈自認也有辦法與之對抗。
可如果盧永成背後的範陽盧氏也參與其中……
楊承烈閉上眼睛,靠着牆一言不發。
而楊守文也沒有贅言,而是在小門的門檻上坐下,呆呆看着漸漸被黑暗籠罩的小巷。
父子二人就這麼一個站立,一個坐着,沉默良久。
“兕子,你回去吧。
”
“啊?
”
“我今晚要晚些回去,你告訴你阿娘,讓她不必等我。
”
楊守文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需要我幫忙嗎?
”
“你想幫我?
”
楊守文笑道:“你是我阿爹,我是你兒子……你好了,我才能風光無限;你若是倒黴了,隻怕我也要跟着倒黴。
如今,你遇到了麻煩,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幫你?
”
“好啊,那你幫把陳一解決了。
”
楊承烈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整個人一下子變得輕松下來。
他頗有些玩味的看着楊守文,臉上還帶着一抹古怪的笑意。
“陳一?
”楊守文愣了一下,但馬上反應過來,輕聲道:“阿爹是想要殺雞儆猴?
”
“嗯!
”
“好啊。
”
楊守文一臉輕松之色,朝楊承烈點了點頭。
“切,真要殺雞儆猴,也用不着你。
”
對于楊守文的回答,楊承烈有些發懵。
他笑罵道:“老子還沒有落魄到要讓兒子出面殺人的地步。
好了,天已經不早,你早些回去吧。
”
“好,那我回家了。
”
楊守文也沒有廢話,朝楊承烈點點頭,便沿着小巷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楊承烈一雙濃眉不自覺的擰成了一個川字,眼中更流露複雜之色。
對自家這個兒子,他有些看不透。
那種感覺,他有些形容不出來。
有的時候,楊守文表現的不像是一個大病初愈的傻小子,而是一個有着很深心思的人。
這也讓楊承烈有些疑惑,有些擔心。
看起來,還是要早些把他送去荥陽。
若久居昌平,怕是要耽誤了他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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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楊守文把他和宋三郎談話的事情與宋氏彙報了一遍,不過卻隐瞞了關于盧氏的情況。
聽宋三郎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宋氏總算是松了口氣。
這天天被人鬧上門來,終究不是一樁好事。
楊家在昌平,好歹也是有臉面的人。
若是宋三郎的家眷不消停,對楊家而言,也是顔面無光。
不過現在好了,相信宋三郎的家眷也不會再來鬧事。
宋氏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下,整個人也變得輕松很多。
晚飯的時候,她甚至還多吃了一碗胡麻飯。
這胡麻飯,是用糯米浸泡,而後蒸熟,再将之搗爛揉成小團,拌上芝麻和白糖即可食用。
不過,由于芝麻是張骞出使西域時帶回來的種子,名為胡麻,故而叫做胡麻飯。
這東西在後世還有一個俗稱,叫做麻糍。
隻是楊守文對甜食不太喜歡,所以吃的不算很多。
晚飯後,他帶着幼娘和青奴在院子裡玩耍,楊瑞則拖着疲乏的身子,從外面走來。
“大兄過的好自在,卻苦了我在外面奔波。
”
他一屁股在門廊上坐下,苦着臉抱怨道:“早知道這樣子,我才不要做執衣這麼辛苦。
”
“還不是你自找的?
”
楊守文忍不住笑道,然後示意幼娘和青奴帶着四隻小狗玩耍,菩提則匍匐在他身旁。
“蓋老二怎麼說?
”
“他問了,老軍說沒問題。
”
“那就好!
”
楊守文說着,端起身邊的水碗,喝了一口水之後,突然又問道:“二郎,你認識陳一嗎?
”
楊瑞一愣,旋即笑道:“怎會不認識他?
”
“他今晚,可有當值?
”
“最近一段時間,三班衙役都少不得當值的差事。
”楊瑞想了想道:“我想想啊,他今天應該是在西山坊當值……嗯,我記得他會在西山坊坐班當值,不會有錯。
”
西山坊當值嗎?
楊守文眼睛一眯,輕輕點頭。
“大兄問這個作甚?
”
“沒什麼,隻是随便問問……對了,這家夥身手如何?
”
“身手嘛,倒是不錯!
”楊瑞想了想回道:“陳一在民壯之中,應該算是一個高手。
我記得管叔父曾和我說過,陳一郎的刀法不錯!
兩年前契丹人造反的時候,陳一郎曾斬殺了三個獠子。
隻可惜這家夥好酒又貪色,所以才一直待在民壯。
”
“這麼說來,倒是個見過皿的狠角色?
”
“差不多。
”
楊守文點點頭,又詢問了一些關于坐班值守的規矩,這才讓楊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