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287.第287章 :鳳儀殿夜半突生變(一)

  “夫君……”落英輕輕喚了一聲。

  兩個人相擁而眠,元寶炬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太累了。

  落英怎麼也睡不着,在元寶炬懷裡睜着眼睛看床帳上的桃花。
那上面花瓣紛飛,不也是“落英”缤紛嗎?
他的氣息包裹在她周圍,完全占有了她的感觀。

  元寶炬沒說話,隻是緊緊抱着落英,不許她離開他懷裡。
他時不時地用手輕輕撫摸她,好像是為了證明她的真實存在。

  “夫君,你看,多美的桃花……”落英的聲音輕柔如水。

  她從來沒有這麼溫存、輕柔過。
而現在這種極大的滿足感似乎給了她一種滋潤,讓她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記得在洛陽王府你做的桃花粥……”元寶炬居然回應了她,聲音裡帶着慵懶,一副尚在夢中的樣子。
“你不是一直喜歡忍冬花嗎?
孤從來不喜歡桃花,還記得那次就是桃花刺破了你,流了那麼多皿。
你喜歡什麼孤就喜歡什麼,隻要你再也别離開,隻要你心裡沒别人……”

  夢中的元寶炬斷斷續續像是說夢話一樣。
他唯一做的事就是緊緊摟着落英,不讓她離開。

  忍冬花?

  洛陽王府?

  從來不喜歡桃花?

  落英不敢置信地翻過身來看着元寶炬。
他在說什麼?
耳中全是立後大典前那天桃蕊從鳳儀殿回含冰殿對她說的話。
說鳳儀殿中處處都是忍冬花的裝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主上特别喜歡忍冬花。

  原來是“她”喜歡?
這個“她”又是誰?
落英立刻想到了廢後,可她不敢相信。
這會是真的嗎?
她突然害怕了。
剛才元寶炬說的那些話,顯然不是在對她說,難道是他把她當成了另一個人?
甚至就是把她當成了廢後?
剛才那麼激情的元寶炬是因為把她當成了廢後乙弗氏?

  他不喜歡桃花?
他居然不喜歡桃花?
他居然敢不喜歡桃花?
難道他不相信她會讓柔然的鐵騎踏碎長安?

  落英忽然又頹喪了。
如果柔然的鐵騎真的踏碎長安,他就會喜歡桃花嗎?

  忽然想起剛才她脫他中衣的時候隐約看到衣襟上繡着花紋。
那是什麼花紋?
那是什麼花紋?

  落英像是瘋了一樣想爬起來去找那件中衣,她急于知道那上面繡的是什麼。
會不會就是廢後給他繡的?
那件中衣在哪裡?
在床榻上的哪個角落?
還是在外面的地上?

  可能是因為感覺到落英想起身離開的意圖,元寶炬立刻像是失控了一樣又把她撈回來,像是害怕極了,“月娥……月娥……别走……孤不想再一個人了……孤去求丞相……丞相不是你的夫君,孤才是你的夫君……”

  這一句一句的急切低語聲音哽咽,聽得落英陣陣心驚,最後那句是什麼意思?
丞相宇文泰怎麼也關聯其中?
聽起來像是皇帝喜歡的那個人和大丞相也深有關系?

  但是他心裡終究想的是别人,這是鐵定無疑的事實了。
落英心頭怒火突然竄起。
她腦子裡此刻隻有一個念頭,她要去找那件中衣,親眼看看上面繡着什麼。
她拼命地掙脫,元寶炬畢竟男子力氣大,他也像是豁出命去一樣不肯放她離開。

  最終元寶炬成功地緊緊抱住了落英,迅速翻了個身欺上來,身體重重地壓着她,然後低頭狠狠地深吻着她。

  落英所有的怒火在此刻暴發了。
她不肯再遷就他,她絕不能容忍他把她當成别人。
她狠狠地咬了元寶炬的嘴唇。

  元寶炬不妨如此,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立刻放開了落英,他完全醒過來了。
這不是月娥,月娥性格極其溫柔,對他更是從來曲意遷就奉迎,從來不會這麼對待他。
隻有在月娥面前他才是真的自己。

  元寶炬從落英身上下來,手輕輕撫了撫痛得要命的唇,手指濕了,他不知道那是皿迹。
還沒等他反映過來,落英已經狠狠一腳踢了過來。
這更是元寶炬完全沒想到的。

  既便他是衰微帝室中的一個宗室子弟時也沒有人敢對他拳腳相加,更别提還是個女子。
他根本沒想到要躲,要防範。
落英這一腳狠狠地踢中了皇帝的要害。
這比咬破他的嘴唇來說要嚴重得多。

  元寶炬立刻便面色煞白地捂着痛處在榻上翻滾,他幾乎氣絕。
而在朦胧間看到一個裸身的女子從榻上起來像是瘋了一樣在床榻上翻找着什麼。
他看清楚了,是他的新皇後,柔然公主落英。

  殿内的宮婢們聽到床帳中有異,原來并沒有敢過來,怕是大驚小怪。
後來聽到皇帝凄聲大叫,覺得好像有問題,這才敢慢慢圍攏上來。
可是後來又沒有了喊叫聲。
聽得出來裡面是衣被悉索聲和身體翻滾,沒有人敢掀開床帳。
但心裡都以為是柔然女子行事激烈,皇帝受不了了。
個個心裡暗笑,正準備要退下去。

  突然那幅美麗的桃花床帳被掀開,皇後居然裸着身子出來,頭發披散,滿面怒色。
皇後旁若無人地推開床榻前的宮婢在大殿裡地上用眼睛搜尋。

  桃蕊趕緊撿起地上一件袍子,正是元寶炬穿的那件黑色外袍,給落英披上,低聲問,“殿下找什麼?

  其它宮婢們不敢說話,但是因為床帳被掀起來,看到皇帝痛苦的樣子才覺得出了事,紛紛走上來。

  有個膽大的宮婢上前探身叫了一聲,“主上……”

  宮婢們看皇帝赤身裸體,滿頭是汗,表情痛苦異常,手捂着下身,才覺出事态嚴重。

  元寶炬終于控制住自己,痛得隻能說,“丞相……丞相……”

  宮婢明白這是皇帝要傳大丞相宇文泰進宮,立刻就亂了起來。

  落英終于找到了。
從地上撿起元寶炬那件白色的中衣。
借着燈光,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上面果然繡的是淡黃色的忍冬花。
真的是忍冬花,真的是她繡的!
落英怒極,拿着衣裳返身向床榻而來。

  她來去如風,走得太快,桃蕊根本追不上她。
那件她給她才披在身上的黑色外袍再次掉落地上。

  殿内所有的宮婢眼睜睜地看着皇後裸着身子跑來跑去,驚得目瞪口呆。

  落英上了床榻,全不顧元寶炬滿面痛楚,她狠狠地将那件中衣甩在元寶炬臉上,恨恨地問道,“這是誰繡的?

  别的宮婢不敢說話不敢動,還是桃蕊,将那件中衣從皇帝臉上拿開。

  “出去……孤不要這個悍婦……”元寶炬終于忍着痛怒道。

  所有的宮婢們都尴尬地看着皇帝和皇後全都這麼身上一絲不挂毫無體統地争鬥吵鬧,恐怕就是民間普通夫妻也不會如此。

  夜闌人靜,大丞相府裡遠比宮中甯靜。
夤夜時,整個府第裡幾乎都聽不到一點聲音,差不多所有人都陷入了深睡中。
府門口的紗燈也搖搖欲熄,突見一隊人馬匆匆而來。

  一個宮中宦者模樣的人在大丞相府門口幾乎是滾落下馬,幾步奔到府門口用力叩門,口中大呼,“主上傳谕!

  過了片刻,丞相府大門緩緩打開。
還沒等裡面出來的蒼頭奴說什麼,那宦者就一步跨進來,“大丞相呢?
長公主呢?
快請起來!
宮裡出了大事。

  原本黑沉沉一片的大丞相府陸續亮起了燈光,從府門口一直蜿蜒到府第後身的園子裡。

  長公主元玉英這些日子以來身子稍有起色,但畢竟夜這麼深了她被突然喚醒,又是這樣的大事,立刻就覺得頭暈身重很不舒服。

  看主母面沉似水、一語不發,心腹侍女南喬特别擔心、她也心裡憂慮而焦躁。
長公主的身子禁不得這麼折騰,偏偏宮裡又出了事。
按理說今日立後大典,正是應該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也沒見過頭一夜就鬧得這麼兇的。
這實在不是什麼好預兆,也難怪長公主心裡這麼不痛快。
南喬又留意看一眼,覺得夫人現在氣色就不好了。

  服侍着夫人着衣、梳洗,然後扶着夫人出了門。
剛出門,南喬便吩咐一個奴婢立刻去丞相書齋叫門,說宮裡有事。
她不想讓長公主在書齋門口還得等好久。
估計早有人去禀報了,她不過是想再次提醒郎主。

  雲姜是被奴婢開門的聲音驚醒的。

  雖然她已然是妾室,奴婢們都呼之為“雲姬”,但是這樣夜半被叫門聲驚醒還是心頭略有惶恐。
黑暗裡看一眼身邊熟睡的丞相宇文泰,完全沒有一點要醒來的樣子,什麼都不知道睡得又酣又沉。

  雲姜慢慢起身下榻,先着了衣裳走出來。
奴婢正聽完門外送進來的消息,剛想着進去喚醒郎主,見雲姜已經起來了,立刻便上來将事情回禀明白。
這沒什麼可說的,雲姜不敢耽誤,又返身進去,走到榻邊。

  “夫君……夫君……”雲姜呼喚沉睡中的宇文泰。
可她又不敢太大聲。

  好在喚了幾聲宇文泰已經醒來,朦胧問道,“何事?

  “宮裡有事。
夫人馬上來跟丞相回禀。
”雲姜簡明回了一句。

  黑暗中忽然安靜了。

  宇文泰翻了身躺平了,什麼都沒說。
過了一瞬,他從榻上起身。

  “郎主,夫人請見。
”這時外面傳來南喬的聲音。

  雲姜知道是長公主已經來了。
她趕緊拿了件外袍給已經下榻的宇文泰披在身上。

  宇文泰顧不上别的,披着袍子向外面走去。

  雲姜當然也不能躲在裡面,跟着出來。

  帳幕外面已經撥亮了銅燈,宇文泰驟然從裡面出來,又是剛醒,一下子被晃了眼,他蹙眉微微閉了眼睛又略偏了頭,但這亮光一刺激,算是徹底醒過來了。
跟在他身後的雲姜最先看到立于門口處的長公主已經是發髻衣裙整齊,而她自己還是披散頭發,隻着中衣,立刻就覺得有點無地自容。
默默向主母施禮,既不敢退也不敢進。

  元玉英也一眼看到夫君發髻淩亂,隻披着外袍,不隻兇口大片裸露,就是袍子下面的腿都是光裸的。
元玉英被刺激得心頭猛然一蕩。
但是她的神思很快飛回來。
“夫君,主上遣人來請大丞相即刻入宮。
還要請柔然世子一同去。

  “究竟出了何事?
”宇文泰看着妻子問道。
此刻他腦子裡其實也基本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和親之前隻一心想着讓大魏和柔然結成同盟。
千算萬算他從沒想到過皇帝元寶炬和柔然公主如此不和。
他真是頭痛欲裂。
按理說元寶炬的性格、脾氣他很熟悉,不是元修那種剛硬不諧之人。
柔然公主也确實太強勢、烈性,可也不至于頭一夜就鬧得不可開交啊?
怎麼還至于宣臣子入宮去管帝後内闱的事呢?

  “若不出所料,大概就是皇後覺得受了委屈。
”元玉英心裡也能想到,隻是她表面上說話還比較委婉。
其實究竟是誰受委屈還不一定呢。
但她心裡總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宇文泰默默無語,他頭一次有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夫君也勿多慮。
”元玉英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雲姜,吩咐道,“去給丞相預備洗漱。
”然後又看着宇文泰走近了幾步,“主上性子溫和,不是生事的人。
讓柔然世子一同入宮也好,若真是有什麼事也讓他親眼看看。
柔然與大魏和親是兩兩得利的事,總不好柔然總是以大魏恩人自居。
大魏以此坦誠之心待柔然,柔然也當同樣以禮相待。
若是大魏過于遷就,就怕柔然反倒更生驕橫氣。
丞相應當讓柔然知道,柔然也是從中得利,并不是隻有付出。

  聽了元玉英勸導,宇文泰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畢竟公主眼光獨到,另辟思路,讓他心裡豁然開朗。

  這時雲姜一邊看着奴婢們往來準備,一邊暗中看一眼主母,心裡暗暗佩服,覺得還是夫人最了解丞相。
她再看宇文泰,已經是顔色和霁了許多,走到夫人身邊,正握着夫人的手。

  雲姜心裡暗想,還是夫人才能牽住丞相的心,隻有夫人在他心裡才是不可替代的。

  宇文泰握着元玉英的手,她的手居然還是冰冷的。
這樣炎夏的天氣,她身上還是那麼寒。
把元玉英的雙手包在自己的手心裡,捧到唇邊,輕輕呵了呵氣,看着元玉英氣色不佳的臉,很關切地低聲道,“賢妻切勿太過憂心,我這就進宮去,你還要再睡一會兒才是。

  元玉英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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