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81.第81章 :記得小蘋初見(下)

  元玉儀心頭一震,沒說話。
她緩緩摟住了高澄的脖頸,把頭枕在他肩頭,她暖暖的呼吸就在他肩頸處。
忽然她在他耳邊輕輕道,“世子說這個做什麼?
世子牽挂朝政,日日辛勞,不宜再為我操心。
我别無所求,隻願長伴世子身畔,為世子解憂,心願便足矣。

  高澄從未有過如此依賴他、順從他的女子,又處處為他着想,完全對他傾心無所求,不由不心動。
其實他又何必在乎這人是誰?
他隻要她如此依着他。
止不住地忽然脫口念道,“阿元,你若早就如此,我一顆心定然隻在你身上。
”他将元玉儀緊緊擁入懷中,好像生怕她消失不見。

  皇帝元修的好心情隻維持了一個晚上。

  其實最早先醒來的是左昭儀元明月。
也許是因為頭天晚上情緒太興奮了,元修幾乎一夜未眠,直到淩晨時才在情緒松弛下來的疲累中沉沉睡去。
而此時,元明月已經在自己住的那一間偏殿内清醒過來。
她還未睜開眼睛就聽到窗外的鳥叫聲。

  在元明月聽來,鳥兒歌唱得極其悅耳,簡直比她聽過的一切絲竹之聲都要好聽。
她躺在榻上,回想昨夜,想像不久的将來,元修提過的那個更重要的計劃,簡直就有了一種憧憬。

  可是她的好心情還沒有維持多久,就聽到殿門在緩慢的“吱呀”聲中打開了,然後便是有意放輕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很熟悉,知道是跟着出宮的芣苢進來了。
元明月這才睜開眼睛,還帶着剛才愉悅的心情喚道,“阿姨,是主上醒了嗎?

  這時芣苢已經走到她床榻前,先問了一句,“殿下醒了嗎?
”然後便收起床帳幔。
元明月聽出芣苢的聲音不對,心裡一緊便問道,“怎麼了?

  芣苢沉吟一瞬才答道,“渤海王世子,侍中高澄來恭請主上和左昭儀回宮。

  “他……”元明月失聲驚呼,覺得不對,又改口,“高侍中已經來了嗎?

  元明月在凄楚不安的心情裡整理裝束。
等她出門來看時,皇帝元修也從昨夜安寝的正殿内出來。
雖然修飾整齊、一絲不苟,但是精神卻與昨夜判若兩人,肅穆、沉重了許多。

  倒是高澄,不知他昨天怎麼在宮中理亂,也不知道他這麼早趕到邙山是不是昨晚夜行良久,他倒是說不出來的神采飛揚、容光煥發。
高澄看到皇帝元修面上明顯的不悅卻視而不見,徑直走到皇帝面前大禮參拜,跪于地上道,“此處山野道觀,不是至尊長居之處,臣特意率群臣來恭迎陛下和左昭儀回宮。

  一句多餘的話沒有,目标也很明确。
而且高澄今日是格外地恭敬。
這讓皇帝元修再挑不出一點問題來。

  元修沒說話。
元明月立于他身側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情境。
高澄率重伏跪于地固請。
可是他身後的孫騰、陳元康等人雖然執禮極恭,卻分明帶着一種陰森森的殺氣。

  高澄又開口朗朗道,“昨日事是皇後冒犯聖躬,臣請陛下還宮,廢黜皇後,以示懲戒,以警效尤。

  元修看看眼前跪着的高澄還有他身後的大臣、遠處的軍士。
還有這庭院内邊角處随之跪下來的道士們。
再放眼遠眺蒼茫的邙山,他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看看翠雲峰上白日裡的景色。

  這是一個極晴朗的好天氣,元修心中滿是不舍,可是又被逼到了極處。
他終于下了決心,緩緩開口道,“孤隻一心修道,無論是在這翠雲峰上,還是在宮裡,都無差别。
皇後無過失,隻是一心為孤,何來廢黜之論,孤自當好好撫慰皇後。
卿一片赤誠之心,就依卿之所請,孤回去便是了。
”說着便步履沉重地向階下走來。

  高澄擡起頭,看着皇帝的身影從他面前掠過,仿佛有些不敢置信。
元修從來不是如此,為何今日這麼忍耐?

  桃杏繁華過後,與洛陽遠隔千裡的長安也滿是初夏的味道。
隻是長安城遠遠沒有洛陽城中那麼波濤暗湧,相比起來相當平靜。

  即将臨産的長公主元玉英耐不得熱,總是一把羽扇在手。
長安城中物阜民豐,相較于魏都洛陽城似乎更有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勢。
元玉英自從與南陽王元寶炬一晤以來,很長一段時間幾乎就是足不出戶。
這讓擔心她安危的驸馬都尉宇泰甚是放心。
骠騎将軍府裡絕沒有閑雜人等,足夠安靜和安全。

  可能是臨産的日子近了,這一天傍晚時,宇文泰就發現元玉英氣色不定,怕她臨時有什麼事情慌亂,所以入夜後一直守在元玉英床榻前。
元玉英有夫君在側,倒是很快入睡,其間并無什麼事發生。

  也不知是因為熱還是别的什麼原因,到了夜半時分,元玉英忽然醒來了。
趁着明亮的月光,元玉英發現夫君宇文泰既不在床榻上沉睡,也沒有在榻前守着她,已經不見了人影。
不知怎麼,心裡總覺得蹊跷,憑直覺總是哪裡有什麼不妥。
依照元玉英的性格,不是肯隐忍的人,于是輕輕起身下榻,盡量放輕腳步走到門口。
正要再上一步伸手去開門,忽然房門被外面的人打開了。
元玉英下意識地護着腹部往後讓了一步,被這突出如來的事引得心頭一驚。
以為是夫君宇文泰回來了,便沒說話,隻站在原地等他進來。

  誰知道從外面進來的居然是她的侍女南喬。
南喬可能是想進來照看一下長公主,怕有什麼事。
南喬倒不妨長公主早醒了就站在她眼前,她在黑暗裡開門原沒想到,忽見面前立着一人,倒把南喬吓得心頭狂跳,顯些叫出聲來。
但是畢竟還是控制住了,掩口沒有出聲。

  “南喬。
”長公主見她吓着了,忙喚了她一聲。

  南喬聽到這一聲喚才回過神來,但還是有些驚訝地問道,“殿下怎麼醒了?
是有不适嗎?
”說着走過來扶着元玉英又走回榻前坐下。

  “驸馬都尉去哪裡了?
”元玉英心裡更懷疑了。

  “驸馬都尉就在府裡,剛剛從殿下房裡出去。
不知為什麼,大都督趙貴将軍忽然來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
”南喬一點沒有隐瞞,把自己知道的全交待給了長公主元玉英。

  夜這麼深,趙貴有什麼急事非要立刻見到宇文泰?
元玉英蹙眉細思,沒說話。

  南喬怕長公主這麼費神思傷了身,便勸道,“殿下還是歇了吧,不必過于憂思,隻怕還是洛陽都中有事,聽說于謹将軍有信來。
附馬都尉大約是和趙貴将軍商議朝政,如何輔助主上。

  南喬的話點醒了元玉英。
或者說,宇文泰和趙貴商議的并不是什麼急事,隻是這事太要緊了,需要背着人。
可又是什麼事需要深夜密謀呢?
如果真像南喬說的那樣,商議的是為了輔助皇帝元修,抑制高氏一族,那麼在長安完全用不着這麼緊張地嚴密談論。
以宇文泰今日的地位,就算是他公開發此言論也沒有人敢說不是。
就是大丞相高歡也要忌憚他三分。

  元玉英站起身,輕聲道,“驸馬都尉在哪兒見趙貴?
我要去瞧瞧。

  “殿下,這不妥當。
”南喬有些猶豫。

  “至尊是我的親弟弟,他已經處境艱險,如今一心想倚恃關中,我豈能一點防備之心沒有?
”元玉英說得斬釘截鐵不容商量,說完便向外面走去。
南喬無奈,隻能跟着。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宇文泰和趙貴完全沒想到要讓心腹在外面守着,更沒想到長公主元玉英已經悄無聲息地到了他們密議的屋舍窗下。
更巧的是,因為天氣炎熱,窗戶并沒有完全并嚴實,所以元玉英竟然輕而易舉地就聽到了他們在裡面談話的聲音。

  其實要說起來,宇文泰治家甚嚴,府中沒有敢亂說亂動者。
既便知道郎主和趙貴大都督在此密議也絕沒有人敢走近。
所以也正好成就了元玉英和南喬。
元玉英步履極輕,閃身隐在窗側定神細聽。
而南喬卻心裡跳得厲害,總是擔心宇文泰和趙貴忽然出來。
長公主自然無恙,她會怎麼樣就很難說了。

  裡面的宇文泰和趙貴确實議的是大事,自然精力極為集中。

  “思敬兄如今正要引開那個小世子的注意,便也不在乎讓他知道與我有書信,正好把都中的事說個詳盡。
”宇文泰隻凝神細聽,并不說話,趙貴正好盡述其詳。
“此番倒是沒想到皇後殿下祝了一臂之力,幫着主上演了一出戲給小世子看。
有此鋪墊,算是給小世子虛晃一招,此後真的大事出來了,趁他不辨真假之時也可以給主上赢得可趁之機。

  大事?
究竟是什麼大事?
元玉英前因後果全然不清楚,但是非常敏感地注意到了這個詞,她接下來就聽得更認真專注。

  南喬卻總怕有人,至少一半心思在左顧右盼。

  裡面趙貴繼續說下去。
他看宇文泰沒什麼回應,便道,“多虧思敬兄,主上已經完全心無疑慮。
吾便率兵到潼關接應,出潼關當無憂矣,明公以為如何?

  這時内外忽然都安靜下來。

  元玉英下意識地緊緊掩了自己的口,南喬趕緊扶住了她,心頭已經是又驚又怕。
元玉英已經覺得腹中不适,但是她還是忍下來,等着往下聽。
不然她總以為是自己想錯了。
出潼關?
聽趙貴的話便是從洛陽到長安,那麼是誰要從洛陽到長安?
宇文泰和趙貴是怎麼與于謹一起戲弄高澄的她一點也不在乎,但是皇帝元修究竟如何?

  “告訴思敬,必要萬無一失,且不可讓主上受損。
”宇文泰終于開口了,停頓一瞬,又是宇文泰的聲音,“迎駕這樣的大事,必要謹慎,吾自去潼關迎天子入長安。

  元玉英的一顆心也終于落了回去。
聽了宇文泰的話她得到了安慰,不再怕她的弟弟元修受到傷害。

  “明公放心,我等深知道其中厲害。
若是天子在洛陽有失,是高氏之過。
如今既然明公真心迎立,便不可出差錯方能立威。
洛陽到長安雖然路途迢迢,吾定效死力護衛陛下,以助明公成事。
”趙貴信誓旦旦。
他是什麼人宇文泰心裡非常清楚,所以也不多做吩咐。

  原來真的是皇帝元修要棄洛陽就關中。
元玉英心裡爽然若失,總覺不妥。
可是既便在洛陽,高氏在側,皇帝元修也不可能施展雄心壯志,也許到關中來反倒是好事。

  隻是這變故生得太大了,天子出奔,足夠讓舉國震驚,人心動搖。
至于後面的結果,就不是能控制的了。

  元玉英腹部不适加劇,她扶着南喬的手臂打算回去。
可正在這時卻聽到裡面宇文泰忽然又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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