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331.第331章 :大魏柔然終結鴛盟(一)

  這下秃突佳真的是大驚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高澄,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馮翊長公主是大将軍高澄的世子妃?
她未出世的孩子是高澄的?
秃突佳心裡有太多疑問,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他心裡充滿了極度的失望。
看高澄的情形是絕不會放手,豈能允他來求娶長公主?
他的一番心思算是落了空。
而且如此再一看,高澄對長公主這麼上心,可能比元寶炬待廢後更甚,那他豈能再把高澄選作與月光合親的人選?

  秃突佳心裡全都亂了,他所有的設想和計劃全部被打亂。

  看到柔然世子被大将軍高澄斥責之後失神的樣子,殿内的大魏君臣雖然心思各不相同,但這時都滿腹同情地看着秃突佳。

  秃突佳忽然想,既然長公主是高澄的嫡妃,那為什麼會流落在外?
而且昨夜長公主的奴婢分明是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長公主并無夫君,這又是為什麼?
這中間絕對有問題。

  秃突佳突然又有了精神。

  這時一個宦官進殿來回禀皇帝,說“大丞相、高王在殿外候見。

  這宦官的回禀打斷了秃突佳的思路。
他的心思立刻被吸引了,他當然不會不明白,大魏的真正執掌者其實就是這位大丞相、渤海王高歡。
這時才悔自己一心隻想着結交高澄,忘記了隐居在廟堂之外,在晉陽霸府裡運籌帷幄的大丞相、高王。

  秃突佳略有得意地看了一眼高澄。
這才發現,高澄的心思早已不在他身上了。
已經向殿門口走去,顯然是去迎自己的父親。
他這一舉動讓秃突佳驚訝又興奮,就好像抓住了高澄的什麼把柄,原來這個跋扈權臣也有怕的,高澄居然是怕自己的父親。

  不隻是高澄,還有太原公高洋、皇後高遠君,連殿角的黃門侍郎崔季舒,都迎了出去。
甚至就是魏帝元善見也起身離座。
中常侍林興仁從帷幕後走出來跟在皇帝元善見身後。

  秃突佳驚訝了,原來高王在邺城有這麼大的權威。
這讓他對高歡有了很深的好奇心,他還從來沒見過這位大魏真正的主宰。
隻聽說高王也是起身微末間,一路厮殺來,這倒讓秃突佳對這位權臣多了幾分敬意。

  秃突佳也向殿門口走去。

  他剛走了兩步就看到宦官、宮婢們紛紛避立兩邊,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來。
屬于那種一眼就可以吸引住别人注意力的人。
秃突佳更驚訝了,原來高王這麼年輕,與他想象中的老邁蒼蒼完全不是一個人。

  秃突佳仔細盯着步子沉穩、緩慢而入的高歡探究。
除了頭上略有不同的遠遊冠,身上官服在秃突佳看來與高澄等人并無不同。
隻一看此人便覺得沉穩而腹有機謀,那種深沉含蓄顯然不是高澄能比得了的。

  更讓秃突佳好奇的是高王居然也是個相貌堂堂、姿容甚美的男子。
隻是與高澄那種傾國傾城的美人不同,高歡是英俊過人的男子,而不是美人。
與元善見的文雅之美也不同,是英武實足的英雄氣。

  秃突佳的心一下子就被高歡吸引住了,而把高澄抛開一邊。

  這時見魏帝元善見迎上來,滿面笑容地喚道,“高王,幾日不見,孤甚是想念。
要不是皇後去請,嶽丈還不肯來見孤。

  秃突佳沒想到元善見這麼擅言辭、會表達,不過這也有點過分,連“嶽丈”這樣的詞都公然說出來了。

  其他人都恭敬肅立。

  “臣實在不敢當。
”高歡說完在他的女婿元善見面前恭行大禮。

  這下秃突佳更驚訝了。
這個大魏權臣,對着傀儡皇帝、自己的女婿,不隻大禮參拜,就是神色也是相當恭謹。
禮儀架勢實足,動作更是漂亮而舒展。
那份臣儀比起他的兒子、大将軍高澄來,不知道要恭謹多少倍。

  秃突佳當然不會愚笨到以為高歡真的是禮敬元善見。
但這一行禮讓他心裡對高歡刮目相看,心裡生出無限的佩服來。
這才是真的權臣,真正隐于天的真龍。
這才是真的一怒而伏屍百萬的大國主宰。

  等高歡禮畢,元善見一邊寒暄一邊親手扶起高歡。
其他人再向高王盡禮。

  秃突佳知道,該輪到自己了。
于是也不等人來喚,上前毫不猶豫地也對着高歡恭行大禮。
口稱,“朔方郡公之子、柔然世子、臣秃突佳拜見大丞相、渤海王。
”他真是心悅誠服而拜。

  秃突佳心裡有了新的想法。
與其和高澄事事你争我鬥,還不如直接與大丞相高歡去談,反倒更幹淨利落。

  高歡命人把柔然世子扶起來,不必多禮。
語氣很客氣,可無形中又讓人覺得遙遠而高高在上。
可他分明是客氣的,秃突佳對權臣風度佩服得五體投地。

  各自入座,秃突佳先笑道,“臣的父親朔方郡公早就叮囑臣,一定要拜見丞相以述父親思念之情。
”秃突佳對着高歡跪直了身子,這時已重新情緒飽滿,面上滿是笑容,神态間又甚是恭敬。

  衆人都愕然了。
若不是阿那瑰便是秃突佳,确實是演技無人能及。
其實阿那瑰和高歡連面都沒見過,又何來得思念。

  高歡卻仿佛是真以為有其事,慨然歎道,“朔漠遠在千裡之外,郡公竟還如此惦念,實在是不敢當。

  秃突佳突然泣道,“柔然遠在邊陲,又不如大魏國富兵強,”說着他看了一眼高澄,“難免受人欺負。

  高澄知道他弦外有音,他當然不能在父親面前與他争執。

  秃突佳已是淚下,仿佛見到親人一般,又泣道,“來邺城之前汗父就對我說,他将大丞相遙尊為兄弟,我當以子侄禮侍奉大丞相。
”說着秃突佳已經叩首在地,痛呼一聲,“叔王……”

  一殿裡的人都沒想到這個柔然世子竟然有千面之變,心思如此機巧,見此情狀牙都酸了。
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秃突佳。

  高歡頓時淚下,滿面感慨,也聲音哽咽道,“郡公對我如此情深,對大魏一片赤誠,我豈能不念及?
”似乎是真的深受感動。
一面又命兒子大将軍高澄去把秃突佳扶起來,表示他既與阿那瑰為兄弟,秃突佳便是他子侄,高澄、高洋便是他兄長。

  秃突佳一邊泣不成聲地流淚,心裡一邊暗想,要是這麼算下來,連皇帝元善見和皇後高遠君都成了他的姊夫和阿姊,那麼這含光殿内的人大抵都成了他的親眷,看來這一番費力也算是大有收獲,心裡頓時又高興起來,面上卻仍似傷感。

  高澄不得以奉父命扶他起來,心裡卻深不以為然。
對這個小小年紀的柔然世子又多了些認識。

  高王傷感垂淚,别人也隻能跟着惺惺作态。
隻是唯有高王情真意切,别人卻都是假戲真作。

  這時高歡見好就收,拭了淚擡頭看元善見道,“陛下,大魏柔然終是一家,不分彼此,宜早訂鴛盟,早結骨肉之親。

  秃突佳來了幾日,雖然雙方都知道和親是最終目的,但是各自想法不一,又很難揉和,所以都是各自暗是揣測、度量。
高歡說這話之前,還沒有人把話挑明了。

  而且實際上東魏和柔然是不一樣的。
柔然和親宜遲不宜速,盡可以拖延。
時間越久越能顯示出柔然的重要作用,也更增加了柔然一方的籌碼成了優勢。
東魏則宜速不宜遲。
事情瞬息萬變,兩魏雖有三年之約,但戰事雖時可能暴發。
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

  “高王說的是”元善見笑道,“隻是朔方郡公還未送女兒來,宜先辦世子的婚事。
”元善見一邊說一邊看着高歡,極留意高歡的神色。

  “大将軍以為如何?
”高歡則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兒子高澄。
雖是在詢問,但人人都看出來權柄在高歡手中。

  “高陽王元斌之女容德俱佳,可封為長公主以為陛下姊妹,與世子做嫡妃再好不過。
”高澄不再客氣推讓,把自己心裡原本的安排直接說了出來。
他的綠眸子盯着秃突佳,有種不容冒犯的權威感。

  高澄的決定高歡之前不知道,這是高澄剛才入宮路上才想到的。
但是這個決定高歡并無異議。
而且這一樁婚事隻是一種關系的維系而已,對大魏來說起不了什麼實質的作用。

  元善見沉默不語。

  高遠君不關己事。

  高洋看似無動于衷。

  林興仁很感興趣地立于元善見身後聽着。

  崔季舒倒是為高澄提起了心。
不管怎麼說大将軍和柔然世子不宜再在高王面前争執。
他看元善見沉吟不語,心裡覺得有點奇怪。
這也是擴充自己勢力的好機會,他不相信皇帝自己沒有想法。
可是何以此時一句話不說呢?
秃突佳的婚事未有定論,這事高澄可以提議,皇帝也可以提議。
元善見一語不發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此甚好,陛下可下旨。
”高歡盯着元善見道。

  秃突佳再次見識了權臣的威勢。
高歡根本沒打算要問元善見的意見,表面上卻還裝得甚是恭敬,請皇帝下旨。

  元善見為難地看了一眼秃突佳。
那個目光根本不應該是一個皇帝該有的,甚至讓秃突佳覺得元善見有些怯懦。
而且,即便同為傀儡皇帝,他也從未見元寶炬懼怕宇文泰到如此程度。

  高歡何其精明,看元善見看着秃突佳,高歡也把目光掃過來。

  秃突佳擡頭看他對面的高澄,高澄果然盯着他不放。

  高澄盯着秃突佳道,“陛下的大恩,賢弟不領受嗎?

  秃突佳心裡頓時火冒三丈,這明明是他的意思,還要把魏帝元善見擡出來壓他。

  秃突佳笑道,“大兄的好意,弟不敢不領受。
”說着他又轉向高歡,“隻是叔王容禀,小侄想求娶的陛下的親妹妹,馮翊長公主為世子妃,還請叔王準允。

  秃突佳究竟還是棋差一招。

  高歡笑道,“賢侄玩笑乎?

  秃突佳看他面上微有笑意,帶着對一個子侄輩的寬容,但語氣卻冰冷如鐵不容人置疑。

  秃突佳突然失悔。
他要求娶馮翊公主應當向她的兄長元善見去求娶,高歡再勢大也與馮翊公主不相及。
何況馮翊公主腹中的孩子還是高歡的嫡孫。
他怎麼能讓自己的孫輩落到柔然人手裡?

  秃突佳笑道,“叔王,小侄從不拿大事開玩笑。
既然公主無夫,我無妻,為何不能求娶?
”說着他盯着皇帝元善見不放。

  元善見被秃突佳盯不過,隻得吞吞吐吐道,“公主……隻是自請休棄……”

  隻有元善見身後的林興仁聽明白了。
主上其實是在給柔然世子吐露消息,明白告訴他,長公主已是休棄之身,可以求娶。
林興仁覺得,憑柔然世子的聰明,一定能聽得明白。

  元善見心裡不介意重新把妹妹嫁給柔然世子。
元仲華若嫁給秃突佳,将來就是柔然王妃,這對他抗衡高氏是大好事。
退一步說,就是高陽王元斌的女兒封作公主嫁給秃突佳,對他來說也不是壞事。
至少元斌是琅琊公主元玉儀的大兄,元玉儀又是濟北王元徽的心腹,也等于是他的心腹。

  林興仁沒想到,元善見的意思不隻秃突佳聽懂了,連太原公高洋也聽懂了。
高洋死死盯了元善見一眼,但很快又恢複如常态,仍然一言不發。

  唯有皇後高遠君,自始至終都面上淺笑,正襟而坐,一副母儀天下的風範。

  見秃突佳如此挑釁,元善見又如此煽風點火,崔季舒也身不由己地從殿角往高澄身邊走去。

  幾乎所有人把心思都放在了大将軍高澄身上。
甚至有的人很希望他當場大怒,希望大将軍和柔然世子現場厮殺。

  尤其是元善見身後的林興仁,緊盯着這場景,仿佛怕一個不小心就遺露了什麼。

  殿的空氣緊張得讓人幾乎要窒息。

  高澄突然大笑起來,他并沒有發怒。

  所有人都看着他。

  “賢弟難道不明白?
長公主不過是偶因小事氣不過,才拿這話來出氣,伉俪間事不足為外人道也,賢弟還真當真了?
”高澄看一眼元善見,又笑道,“公主說自請休棄,我并未準允。
陛下難道不知道?
汝妹妹在我身邊長大,小從嬌養,難免脾氣不好,陛下怎麼也當真了呢?

  秃突佳算是明白了,高澄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長公主放手。
而且聽他的語氣,似乎長公主就是他教養長大的,難怪如此在意,看來他想讓高澄休妻娶月光的事也要成泡影了。

  秃突佳笑道,“早就聽聞大兄身邊多是美人,想必長公主是因此氣忿,我若是得長公主為妻,必然隻一心對她一人。
”他看着高澄,又别有深意地道,“不隻一以對長公主,長公主之子也是我子。

  這此高澄沒說話,陰沉着面孔看着秃突佳。

  高歡突然笑道,“今日世子入宮與我是初見,不妨暢飲以叙情,餘事皆可明日再議。

  這話等于是宣告此事到此為止。

  高澄和秃突佳終于都把内心的怒火平息了下去再次安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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