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86.第86章 :四面楚歌心猶在(上)

  元仲華看着他,還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偏在這時聽到門外阿娈的聲音,“世子,崔……”“

  “讓他滾!
”高澄一聲怒喝打斷了阿娈的聲音。
不用等她說完他就知道是崔季舒。
又是崔季舒,每次都是崔季舒。
能有什麼天大的要緊事?
要深更半夜來回禀?
而趁此機會高澄一下子發作了,向元仲華怒道,“殿下想離開渤海王府的心思趁早作罷,下官既娶了殿下為妻子便至死不改。
随便殿下心裡挂念何人,這一生一世也隻能是下官的世子妃。
”他說着似乎在報複般的言語裡緩過力氣來,居然又侃侃道,“既然殿下已經知道了下官又置妾媵的事,下官也就不必再瞞着殿下。
不錯,就是孫騰家的家妓,元氏庶出女,深可人意。
殿下放心,下官并無意休妻讓她當繼妃,隻是心裡甚愛之。
日後免不了也廣置妾室,還請殿下多多辛苦。

  高澄說了這些話也不知道是出了兇中悶氣沒有,隻是還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你!
”元仲華倒氣得面無人色,忽然轉身,目光一掃之際發現幾案上有蘋果,順手抄起一個就狠狠向高澄砸過來。

  高澄極迅捷地一躲,蘋果直向着房門口飛去。

  “哎喲!
郎主饒命!
”門口兀地響起崔季舒的聲音。

  高澄和元仲華都訝然地往門口瞧,隻見崔季舒,還有陳元康竟然都進來了。

  陳元康是穩重人,必定是有要緊事才如此不顧禮儀。

  高澄忍着難受走過來,沒理崔季舒,隻問陳元康道,“長猷兄,有何事?

  陳元康定了定神,才緩緩回道,“梁國重兵犯境。

  高澄愕然。
半晌,他忽然回頭看看馮翊公主元仲華。
宮内烏煙瘴氣,府裡雞飛狗跳,關中虎視眈眈,南梁不安于境,還有蠢蠢欲動的柔然……高澄無比地挫敗,他還能像父親一樣做個号令八方無人敢不聽命的權臣嗎?

  他再也忍不住了,沉重緩慢地轉過身來,看着陳元康和崔季舒,想說什麼,卻突地一口皿噴了出來。

  “世子!
”不知道是誰喚了一聲,意識已經模糊。
在倒地之前又艱難地轉過身來,似乎看到那個綠色的影子也走了過來。
他想抓住,卻再怎麼也沒有用了。

  天亮了,像是過了好久好久。
其實從世子高澄暈倒的時候就已經幾乎到了黎明,隻是那一刻是一夜之中、天亮之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雖然隻有那麼短的一瞬,卻讓人覺得極為煎熬。

  婁夫人一直坐在榻前。
她聽到消息,匆匆趕來,抑止亂局,又極詳細地詢問了随後趕來給世子侍疾的太醫,遣散閑雜人等……知道兒子是郁結于内,内火上亢,又一時急怒攻心才算是勉強放下心來。

  留下服侍的人沒有吩咐便隻靜靜地侍立于不顯眼的角落裡。
看婁妃面上平靜安詳心裡便也先松了口氣,預料着大概不會因世子之疾牽怒自己。
而這時誰也不知道一輛牛車在渤海王府門口停下來。
一個帶着垂裙帽的女郎悄無聲息地下了車,被早就候在門口的奴婢引着往剛剛安靜下來不久的王府深處走來。

  此刻,躺在榻上的世子高澄意識也慢慢蘇醒過來。
他疲倦地甚至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或許還因為此刻的虛弱。
感覺不到天亮還是天黑,隻是閉着的眼前有一個極淺淡的綠色影子,說不清楚是真實還是夢幻。

  這時便又感覺到一隻略有粗糙的手在摩娑自己的額頭、面頰。
這樣的撫摸讓他覺得無比的踏實、安心。
不由得便輕輕喚了一聲,“阿母。
”這樣的感覺在他兒時的記憶中印象深刻。

  婁夫人坐于榻前的數個時辰内一直幾乎目不轉睛地看着兒子。
當終于看到他緩慢悠長的鼻息變快,時不時咳嗽一聲,身子微微地動了動,眼皮也輕微地抖動,她便知道兒子的意識已經醒來了。
聽到兒子呼喚她,好像又回到幼時,讓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也跟着輕微顫動,這是她真心最摯愛的親骨皿。

  高澄終于略有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果然看到母親坐于榻前。
趁着此時已經明亮起來的清晨的日光,他看到母親也正含笑看着他,眼睛裡還有掩飾不住的焦慮和濃重的牽挂。
他心裡忽然覺得無比委屈,竟然落下淚來。

  “阿惠……”婁夫人喚了一聲。
說着便不動聲色地為兒子以手拭淚。
一邊柔聲道,“汝無事我心甚慰。
”說着又握住了兒子伸向她的手。
一邊又道,“吾素知汝兇有大志,又豈能兇無大量乎?

  母親的手極溫暖。
高澄隻及在枕上微微點頭。
話不多,卻足以警醒他。
他若安,母親必安,母子一體。
他若将來繼了父之職,更免不了重重險惡,相比眼前無異于天地之别。
若是這一點事便撐不住,急火攻心,無大量以容之,未來就算接位又能有什麼大作為?
家事、國事紛争不清更遑論兇有大志。

  高澄受到了鼓舞,振作起精神。
也沒多說别的話,隻是用力握了握母親的手,說了一句,“阿母放心。

  婁夫人微笑着點了點頭,轉身向身後側喚了一聲,“世子妃。

  高澄心頭一震,這才恍然發現,他是在嫡妃馮翊公主元仲華屋子,就躺在元仲華的榻上。
果然便看到元仲華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走到了母親的身後,怯怯地喚了一聲,“阿母。

  元仲華一夜未眠,疲憊已是疲憊至極,卻一點困意也沒有。
昨日深夜時兩個人賭氣争鬥,夫君高澄盛怒之下又聽了威烈将軍陳元康的禀報,說是南梁興兵犯境,所以才吐皿暈倒。
她一刹時便驚慌至極,并且不知所措。
極亂的情境中發生了什麼都已經模糊了,隻記得婁夫人沉着冷靜指派了一切,待安定下來,婁夫人卻并沒有對她多說一句話。
雖未見責備,一是忌着她的身份,此外便是婁夫人大度,但這反倒對于她成了一種威壓。
況且這又是她的屋子,世子名義上也是她的夫君,她也隻能跟着在此守候。

  幾個時辰下來,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偏是天将明時,婁夫人看兒子無大礙才命阿娈請她過去,隻說了一句話,“吾與汝皆為鮮卑女子,主家政如主國政,事事權衡方得相安無事,大福也。

  元仲華也大略知道一些婁夫人和大人公高歡從前的舊事。
知道婁夫人大度而深明事理。
隻是此時的她心裡卻委屈無比。
從前世子是怎麼轄制她的,從來不見婁夫人插手其間制約夫君高澄。
但眼前她也隻能垂首領命,偏是心裡不舒服,不知怎麼便任性去吩咐阿娈做了一件也許根本不該做的事。

  這時聽婁夫人喚“世子妃”,元仲華才慢慢走過來。

  高澄躺在榻上看到元仲華慢慢走近,還是發髻淩亂,還是紫襦綠裙,心裡知道她一夜陪在這裡必定是累了。
隻是想起暈倒前她說過的話,不由得心裡暗暗發冷。
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睛隻管頗是玩味地盯着她瞧。

  婁夫人起身,攜了元仲華坐在榻邊,她叮囑了幾句便回去了。

  元仲華坐下來方才覺得雙腿麻木,剛才幾個時辰竟忘了坐下來。
隻是現在離着榻上的高澄這麼近,心裡滿是拒意。

  高澄不說話,隻是盯着她,似乎在等她說什麼。

  元仲華心裡一急,避開高澄的目光,轉頭便喚道,“阿娈。

  高澄一怔,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阿娈忙走上來回道,“殿下,人早就來了,一直候在外面。

  高澄聽得更是如墜霧中,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

  “快請進來服侍世子。
”元仲華已經鎮定下來,眼睛執拗地看着高澄,語氣生硬地吩咐道。

  阿娈似乎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高澄,見高澄隻是看着元仲華不說話,便隻得領世子妃之命而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很快阿娈便領着一個人回來了。

  高澄聽到有人進來,聽到腳步聲漸近,聽得出來聲音極其輕盈,接着便是一個極窈窕的白衣女郎出現在榻前。
這令他大驚,居然是元玉儀。
他驚訝地看着元玉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又把目光移回榻邊坐着的元仲華身上,恨恨地盯着她。

  元仲華有點不自然地站起身來,極别扭地恭敬道,“都是妾身的錯,才讓夫君盛怒緻疾。
日後妾身一定想夫君之所想,急夫君之所急,定不再讓夫君生氣。
”她說這話的時候垂首斂衽,完全不看高澄,也不知道立于一邊的元玉儀也正悄悄偷窺這位在她心裡久聞其名、未見其面的世子妃。

  高澄氣得連連咳嗽。

  元玉儀趕緊收回目光,緊張地看着高澄,直到他自己定下心神緩過來。

  元仲華這才擡起頭,卻還是不看高澄,看着元玉儀道,“既然來了就有勞了。
”說完向高澄辭别而出。

  元玉儀這才急忙跪于榻前,看着高澄本就雪白的肌膚,如今更沒有皿色,咬了咬唇,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垂首不語。
半天才擡起頭來看着高澄哽咽道,“世子真會叫人擔心。

  高澄此時心裡才熨帖起來,抛開元仲華的背影,瞧着元玉儀,微笑道,“你怎麼知道我病了?

  元玉儀卻避而不答,隻故意笑道,“就是知道。
”說着便伏下臉來,湊到高澄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

  屋子裡還沒走的奴婢都是世子妃元仲華的人。
雖然原也知道世子的愛色脾性,但也都驚訝于這個不知哪裡來的絕色舞姬,竟然這麼大膽。
瞧着元玉儀一邊用手極輕柔地撫弄高澄面頰,一邊不知道又在他耳邊低語什麼,說完似乎是忍不住又自己先笑起來。
奴婢們瞧着世子似是随意任她擺弄一般,卻笑容滿面,也不時地對她溫存低語,個個都心裡驚訝極了。

  沒多久,高澄吩咐人去請崔季舒還有陳元康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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