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447.第447章 拉攏癡奴

  高澄卻想都不想就大步迎上去。

  甬路上,對面的三兩人影,越來越清晰。

  “大将軍!
”一個身姿綽約的女郎提了羅裙奔來,身子顯得略有些笨拙。

  呼聲傳到高澄耳中,那女郎的人也過來了。
她身後似乎是兩個奴婢,也跟了過來,卻有些猶豫。

  不知是着急還是見了高澄驚喜,或是行動不便,女郎在高澄身前一個踉跄撲倒于地。

  高澄止步看着她。
他已經認出來了,是太原公夫人李祖娥。
一瞬間他心裡起了無數的念頭。
她怎麼也在宮裡?
是她一個人來的還是跟着高洋一起來的?
可是并沒有見到高洋,他在哪裡?
李氏急急跑到此處來做什麼?
像是來找他的,此處僻靜,她怎麼知道他會路過這兒?

  高澄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的李祖娥,他心裡對她充滿了懷疑。
他自己也驚訝于此時的心态,他就在這一刻起,變得多疑、猜忌了。
原來人不是會無緣無故如此的。

  ““大将軍……”月光慢慢被兩個奴婢扶起來。
隻是兩個陌生的小婢,銅環不在她身邊,正在椒房殿為她掩護。

  “夫人怎麼在這兒?
這麼晚了還未出宮,一個人在宮中遊走,也不怕犯了忌諱?
弟婦有身孕,侯尼于怎麼這麼不當心照顧?
”高澄看着小婢扶起了李祖娥,她看起來也是無恙的。

  劉桃枝也認出了是太原公夫人,他放下心來。

  “妾是特意去尋找世子的,有話要禀明世子。
”月光聲音裡有點無措,有點委屈,有點失落。
她有點該不知道怎麼辦好了,她沒想到他這麼冷陌和拒人于千裡之外。
當然,幾個時辰前,秋信宮的事她是不知道的,她不明白高澄現在是什麼心情。

  “弟妹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高澄忽然起了興緻,扶了李祖娥一把,“此處人迹罕至,可不好找。
”他心裡幾乎要認定她并不是好意。
難道連她也被人利用甚或是與人一同開始算計他了?
他的語氣卻很輕緩。

  高澄的蒼頭奴劉桃枝,還有自己的兩個奴婢,都圍在左右,并不遠。
這又是一條随時會出現人的宮中甬路,月光想把自己的手臂掙脫出來。
在這些婢仆面前,高澄這麼對她,讓她有些難堪。

  高澄可以旁若無人,并不忌諱,她不可以。

  “妾隻知道世子在苑中昭台殿,宴飲久久不散,妾正要去尋找。
因知此處人迹罕至,所以才從此路沿行,正要去苑中……”她有點語無倫次地在解釋。

  月光看出來了,高澄并不信任她。
突然覺得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有點讓她害怕。
讓她想起自己的夫君高洋,現在他也露出了陰沉的樣子,再也不是晉陽騰龍山時候的那個愛笑又頑劣的少年了。

  “原來如此。
”高澄慢慢放開了她。
他既沒有驚訝,也沒有釋懷。
既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
可是他的表情又讓人想不出來,他究竟是信還是不信。
“那弟妹想和我說什麼?

  月光被他這一問卻沒有直言,她左顧右盼,顯然是有顧慮。

  高澄沒說話,瞟了一眼劉桃枝。

  劉桃枝不明白這位太原公夫人要和郎主說什麼,怎麼連他都要瞞着。
但郎主的意思他是懂的,便退到遠處去了。

  李祖娥吩咐自己的兩個婢女也退下去。

  高澄轉身向一小門走去,月光跟在他身後。

  門内不知是何處所在,隻看起來屋宇低矮,庭生衰草,也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此處無人,弟妹有什麼話盡管說。
”高澄沒再往裡面走,就站在門口右轉的聯廊内。
他沒有時間和她在此耽擱,也想不出來她會有什麼特别要緊的話對他說。
聯廊裡狹窄,月光就在他身前。

  “有人欲不利于世子,妾恐世子不知,特來相告。
侯尼于……侯尼于……就是……”月光沒頭沒尾地說了幾句,看着高澄。
她這個時候方才糾結了,不知道該怎麼說。
因為那不利于高澄的人正是她的夫君,她難道也要一字不錯地明明白白對他直言?

  高洋欲不利于高澄她回想起來是早就在征兆的。
隻不過是她最近才剛剛感受到而已。
自從她足不出戶,幽居于府中,并且再次有了身孕之後,高洋對她一直算是溫存照拂。

  慢慢地,高洋對她說話也不再顧忌。

  或者現在回想起來,高洋對她說話從來沒有顧忌過。
甚至他心裡想做的事其實也是關切到她的,他會想着未來的某時某刻她和他在一起的情景。

  就在高洋的繼續透露中,她驚恐地發現了他對自己兄長的那種糾結複雜之感。
并且,更讓她驚恐的是,高洋心裡早就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他以為她是聽不懂的,她自己也是以為她聽不懂的。
可是她聽懂了,她明白了。

  憑着最敏感的那部分直覺,月光竟然覺察到高洋心裡對于兄長的欲行不利的那種心思。
或許在那個時候,高洋自己也沒有敢把這個意思表現得那麼昭彰。
月光并不是敏感的人,但在這件事上她卻很敏感。

  就是在孫騰回邺城,入府請見的那個淩晨,她就像突然被醍醐灌頂了一樣。

  高澄大笑起來。
他笑得肆無忌憚,在這個昏暗的傍晚,罕無人至的陰暗角落裡,格外刺耳,震得月光頭痛欲裂。

  他逼近李祖娥一步一步向她走來,幽深的綠眸子目光銳利地盯着她。
月光不得不後退數步,被他逼至角落,身子已經抵在牆上。
她不解地看着他,他為什麼笑?
難道他不信她?
還是不信她說的話?

  高澄越是如此,月光就越是驚恐。
這時她才覺得高洋的高明,原來他早就摸準了他的心思,讓高澄不會對他起疑心。
平時總把這個弟弟當作家奴一般呼來喝去,拳打腳踢,但他從未懷疑過他。

  “夫人還不知道?
大魏欲對我不利之人有幾多?
還差我一個同胞兄弟嗎?
”他逼近到她眼前。
“侯尼于總是我的親弟弟,再對我不利還會甚于那些想要我性命之人?
他無非觊觎财物、權勢,給他就是了。
夫人是太原公之婦,怎麼也忽然背着自己夫君來向我秘告?
難道?

  高澄覆在她身前,他的身子幾乎已經貼在她身子上,他低下頭來。

  春日的傍晚依然寒冷,但是他的氣息卻是灼熱的。

  “世子可以不信我,但世子不可不小心!
”這是月光萬萬沒想到的結果。
她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心情。
如今她究竟成了什麼人?
背着自己的夫君向大兄秘告,并且還不被相信。

  高澄見她情急,完全沒有掩飾,也不像是有意做作出來的。
他忽然笑了,更貼近她,一隻手扶在她身側的廊柱上,幾乎是把她鎖進自己懷裡。
他低頭看着她,笑道,“夫人是憐惜子惠?
怕子惠有性命之憂?
夫人還是舍不得子惠,是嗎?

  月光心頭大急。
她側頭躲開他。
她不想他在這個時候是這麼以為的。

  “大将軍丢什麼都不該丢了性命。
”月光無可奈何地低聲回他。
她幾乎要絕望了,事情完全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高澄沉默了,半天沒說話。

  兩個人誰都沒動一動。

  過了好久,還是高澄退後了一步。
“天晚了,侯尼于找不到弟妹一定心急,不要讓他失了分寸,弟妹還是趕緊回去才好。

  月光也再無話說,她默然一禮便又從那小門退了出去。

  高澄一直看到她的背影消失,盯着她消失的地方還若有所思。

  當劉桃枝追過來,告訴郎主太原公夫人已離去的時候,他看到的是高澄眸子裡冰冷的目光。

  匆匆出宮,正要上自己馬車,突見馬車邊上除了禦者還有一人。
在黑暗裡瑟縮的人影看到高澄出來,立刻就突然興奮起來,幾步蹿過來,興高采烈地大叫了一聲,“大将軍!

  劉桃枝一眼就認出來是侯景之子、武衛将軍侯和,他這時已拿回佩劍,站在高澄身後,目不轉睛地盯着侯和,手裡握緊了劍柄。

  侯和這時格外興奮,哪裡會留意到高澄的這個蒼頭奴看着他時那種目光能殺人的神态。

  “大将軍,”侯和聲音都有些微顫,“崔侍郎把大将軍的心思都告訴我了。
”他趕緊把崔季舒對他表達的那些意思透露出來,生怕高澄不認賬。
“下官竟不知道原來大将軍如此看重我。
從前大将軍對我嚴加管教,我還曾心存怨怼,看來真是下官愚鈍,不解大将軍一片苦心。

  别說高澄,連劉桃枝都沒想到侯和竟愚到這個程度,把從前的心思一點不剩地都透露出來。

  高澄也沒想到,侯和這麼容易上鈎。
他隻是讓崔季舒接近侯和,慢慢來,也沒有把握侯和一定會親近他。
他這麼容易上鈎,高澄倒心裡存疑了。

  但侯和愚鈍的樣子,即便是高澄滿心重負,也被他逗笑了。
他還真有點喜歡上了這個活寶,至少他讓他現在輕松起來了。

  “侯……”高澄剛想喚他名字,又覺該換個态度,于是一邊往馬車走去,一邊挽了侯和,很親近地問道,“侯兄,汝何字?
”他實在是太忽略這個人,竟連他表字都不知道。

  但這下侯和真是受寵若驚了。
從小到大高澄都直喚他名字,态度從來沒好過。
這時他也沒細想,跟着高澄一邊走一邊滿面歡笑地回道,“下官表字‘子和’,小名‘癡奴’,大将軍盡可喚我小名就是了。

  高澄實在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侯和也跟着笑,看着高澄笑他心裡歡快極了。
從小到大他都沒這麼給過他好臉色。
現在他正暗自謀求世子位,父親那兒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沒想到高澄竟意外地想拉攏他。
如果大将軍有意扶植他,那麼父親還有什麼可說的?
至于别的,以後再說。

  “好,好,好,”高澄一連說了三聲“好”還拉着侯和不放。
“子和兄就随我一同去議事可好?
”畢竟人多,侯和那不成體統的小名他實在是叫不出口。
也不光是因為人多,這個人的人小名,他就是叫不出口。

  這下侯和是真的受寵若驚了。
大将軍竟邀他一同去議事,是讓他與聞機密嗎?
成為東柏堂的座上客,這可是他想也沒想過的。

  早春,剛剛入夜,春寒料峭是一定的。
早春,是極有可能比冬天還冷的。

  漆黑一片,隻有中天的冷月和幾點星星發出清冷的光。
月亮雖然亮,但究竟還是借用别人的光裝扮了自己,其實月亮自己是不會發光的。

  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邺城郊野,隻有一片凍土荒涼中的銅雀台殘垣是有些亮光的。

  台下有軍卒點燃的篝火。
高台之上也有火把。
火照亮了漢末的殘迹,曆史的痕迹在這個靜夜的火光中清晰可辨。
但是那一點點的溫暖幾乎微不足道,春夜依然寒冷。
銅雀台上安靜得隻有風吹動火焰獵獵作響。

  火苗抖動得厲害,但又頑強不息。
每次你以為它會熄滅的時候它都沒有,總能死裡求生。

  火光照耀着依欄而立的人,他們臉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隻是所有人都伫立不動,好像誰都感覺不到寒風刺骨的冷。

  “夕郎!
大将軍來了!
”黑暗裡看不清楚是哪個僚屬在石梯處一露頭。

  這好像是一個信号,聽到喚他的崔季舒立刻擡起頭來,接着幾步走過去細問。

  陳元康還是站在原地未動。

  崔暹卻下意識地扶着圍欄向下看,當然他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片刻,崔季舒走回來,專問陳元康,“長猷,郎主把侯和也帶來了。
”崔季舒是被高澄傳染的習慣,心裡一向看不起侯和,私下裡從來是連名帶姓地稱呼。

  “大将軍必定是要有意拉攏。
”崔暹搶先回叔父。
“看來有些事情好說,有些事情就不好說了。
”崔暹歎息道。

  崔季舒看了一眼侄兒沒說話。
崔暹自恃是高澄的心腹,又是幹練之才深得器重,所以總愛搶着說話。

  崔暹說的道理誰都懂,陳元康未必不懂。
但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這就要看臨場的配合了。
事态萬端,千變萬化,這個尺度可不是好握的。

  陳元康心裡更另有心思。
高王薨逝,大将軍馬上就是實際上的一國之主。
不隻要應付眼前,還要往後安國安邦的事想好了,不能自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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