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南北亂世之傾國權臣——高澄傳

262.第262章 :昭台觀公主陷危局

  江南春意盎然時北地正自天寒。

  邺城魏宮苑囿中有一株辛夷,今年開得格外晚。
辛夷的花期本來在初春二、三月時。
北朝早春有時候寒意更勝冬日,辛夷的花期自然後延。
這一株辛夷是皇後高遠君很喜歡的一株,将它移至苑囿中鎬池邊。
一到春天,****等它開花,今年一直到了五月間,這株辛夷終于盛放了。

  露申辛夷是清貴的香木,何況又是皇後所愛,因此為了這株辛夷特請外命婦入宮賞花,并在昭台觀大宴,以成春日勝景。
為了不拘緊,更顯得和樂融融,免了朝服入觐,便裝則可。
這一日外命婦們個個花團錦簇,齊聚于宮内苑囿的鎬池邊。

  辛夷花苞如筆,初開如盞,盛放時如火焰。
花色從開始的淡藕荷色到後來成了豔麗的紫色,特别惹眼。
辛夷真正的特别之處不在于花朵和香氣,是這一整株樹的形态。
辛夷先開花,後長葉子,沒有花葉同存的時期。
所以,當滿樹花朵盛開的時候,這整株樹完全就是幹樹枝,細一觀賞讓人覺得格外别緻,與衆不同。

  皇後高遠君接受了外命婦的叩拜,遠遠坐在昭台大殿外臨時設的筵席上品茶,有幾個年老的宗室命婦陪坐說話。
其餘很多都隔水在鎬池邊圍攏着這株辛夷指指點點,其中尤以濟北王妃和華山王妃最為興奮。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并沒有擠在那株辛夷花下。
其實這時她的地位之不同也可見一斑。
不知從何時起,外命婦以太原公夫人為尊,況且她還是皇後的二嫂,重要的是深得皇後喜歡。

  月光遵命坐在皇後之側,她本就容貌絕麗引人注目,再加上這個顯眼的位置,就更讓人關注了。
月光倒是很乖巧,淡妝素服,不但不格外修飾,反倒有遮掩容色的意思,更讓人覺得她穩重懂事。
不像濟北王妃、華山王妃等又是華服濃妝,又是高聲大氣。

  月光總免不了悄悄看皇後一眼。
皇後倒是一直都面帶微笑很平和的樣子。
聽奴婢私下說,皇後比起從前在渤海王府時沉靜了許多。
月光一邊心裡東想西想,一邊無意之中又聽幾句那幾位老命婦的套話,真有昏昏欲睡之感。
想起夫君高洋也今日入宮,不知道此時他在哪裡。

  一擡頭忽然看到長嫂大将軍夫人、長公主元仲華正往這邊走來,月光眼前一亮,心裡一喜。
忍不住喚道,“殿下,世子妃來了。
”這是在提醒高遠君。

  高遠君擡頭看時,元仲華已經快走到近前了。
她身後跟着阿娈,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高遠君總覺得元仲華好像今天氣色不太好。
這就讓她心情很複雜,想起大兄的托付,心裡别提多煩亂。

  月光看一眼皇後,然後站起身迎上幾步。
那幾個外命婦也起身迎候。

  高遠君安坐微笑。

  元仲華今天穿的素色襦裙上正好繡着辛夷花。
她也和月光一樣渾身素淨,頭發隻梳了倭堕髻,戴着支步搖,别無它物。
月光是有意不裝飾,元仲華是從來不在意裝飾,疏失習慣了。

  給皇後行禮。
皇後身邊的小虎機靈,早過去扶起元仲華。
高遠君笑道,“長嫂來晚了,看到辛夷花了嗎?

  小虎早過去命人給長公主設筵席,高遠君也就是随口一問,正要讓元仲華坐在她身邊。
看她氣色不好,巴不得她一直就在她身邊坐着,以免出了什麼問題她還得擔責任不好和大兄交待。

  誰知道聽皇後這麼一提,月光有口無心地笑道,“長嫂剛來,必定沒看到,我陪長嫂一同去。
”其實月光自己玩心重,也不願意這麼一直陪着幾個老命婦聽閑話,她又喜歡元仲華,想着正好借機一起去放松舒散一下。

  元仲華正給幾個老命婦還禮,聽月光這麼一說,轉過身來看月光滿面期待,又想着這株辛夷是皇後的愛物,也不好太不放在心上,便應了。

  高遠君便也微笑點頭讓她們先去賞花。

  這時已經有好些命婦回筵席上來,隻有濟北王妃和華山王妃等三、五人在辛夷花下私語,時而又笑幾聲。

  元仲華這一路走過來,那些外命婦都要施禮,元仲華又要一一還禮,沒留意辛夷樹下的情景。

  “長久不見阿姊了,甚是想念。
”月光隻管滿面笑意地挽着元仲華,看也不看那些同樣給她施禮的外命婦,間或也隻是擡擡手示意人家平身而已。

  在元仲華心裡其實和月光并沒有那麼親近,畢竟深居簡出,見面少,但月光這麼直爽的性格,她倒也不排斥,也笑道,“我整日都在府中,與弟妹少見。

  元仲華是慢熱的人,不會一下子就和人親近起來,這一路上和月光卻也能你一言我一語地有問有答。
走到辛夷樹下,都未留意到兩位宗室王妃已經迎上來了,而其他幾個未走的命婦也跟在兩個王妃身後,都盯着元仲華和月光。

  濟北王妃和華山王妃都年紀說小不小,說老不老,中年婦人,風韻猶存。
兩人今日的妝扮比元仲華和月光還奢侈豔麗。
濃黛額黃顯得本來就銳利的目光更多了幾分犀利。

  四個人四目相對,誰都沒說話,也誰都沒給誰施禮。
月光是覺得這兩個人有點不懷好意。
元仲華是根本看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
連兩個王妃身後的外命婦們也旁觀似的看着元仲華和月光。

  華山王妃稍年輕些,倒是略微收斂,“皇後殿下最知禮儀,怎麼在後宮倒還有無禮之事?
長公主是濟北王妃的晚輩,不用見禮嗎?
”她語氣倒是輕柔,但話裡指責元仲華的意思卻非常明顯。

  濟北王妃一直不說話,聽華山王妃這麼說,更是冷冷盯着元仲華。

  其實元仲華從這話裡才明白,原來站在她面前這個挑釁的人是濟北王妃。
她若給濟北王妃行禮,那下次她的夫君高澄難道也要以後輩之身給濟北王行禮?
姻親連着姻親,可能這麼論嗎?

  月光有心直口快的人,立刻笑道,“華山王妃的意思是說皇後殿下縱容大将軍夫人無禮嗎?

  華山王妃心裡一寒,皇後可絕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剛要辯駁,月光又笑道,“先論國禮,後論家禮。
大将軍夫人是長公主,大将軍的官階也比濟北王高,怎麼說都應該王妃先給大将軍夫人施禮。
禮尚往來,大将軍夫人自然也會還禮。
若是國無國禮,家無家禮,還有何體統?
豈不惹人嘲笑?

  兩個王妃不情願也不行,不敢再争執,隻能照做。
一番繁文缛節,元仲華都心煩。
勉強客氣道,“兩位王妃不必多禮客氣,此是皇後設宴,殿下等候已久,王妃請便。

  元仲華再不關心朝局也明白,濟北王妃公然挑釁的根源還是因為懲貪贖的事。
濟北王元徽被大将軍高澄又是下獄,又是抄沒家産,折騰得幾回生幾回死,也難怪他的王妃這時對她生恨,忍都忍不住。
元仲華不想和她們多話,恨不得把這幾個命婦立刻從眼前支開。

  偏是濟北王妃不走,又笑道,“長公主真是敬重皇後,知道皇後命賞辛夷花,長公主連穿的襦裙上都是辛夷花。
不過長公主有這個心思還不如多想想怎麼留住自己夫君的心。

  元仲華本來已經要走,聽她話說得奇怪,止步轉回身來看着濟北王妃。

  月光聽到濟北王妃的話,她心裡一顫,張了張口又沒說出話來。

  “王妃對别人家的事很有興趣嗎?
”元仲華不解地問道。
“如果王妃有這個心思,怎麼還能如此奢華裝飾,不勸自己夫君清廉節儉些?

  “王妃不是市井婦人,怎麼也如此長舌?
”月光也質問道。

  濟北王妃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心裡也有點失悔自己今天太大意,确實是應該裝節儉。
那個跋扈大将軍的手段她是刻骨銘心。

  半天緩過神來,盯着元仲華,“夫人真是愛操心,怪不得氣色不好。
操心太過也會身子受損,所以至今也未給大将軍生育嫡子,也該讓皇後下令給太常指派給好太醫給夫人診診脈,瞧瞧是哪裡的毛病。

  濟北王妃索性狠下心來說狠話。
這話要說一點毛病沒有,純是關心,沒有任何不敬,也可以說是出于好意。
可是好意說的未必是好話,正像利刃戳在元仲華心口處,痛得元仲華連身子都有點站不穩當。

  阿娈和月光同時伸手扶住了她。

  看元仲華顯然是中招了,沒心思再與她鬥口舌,濟北王妃頓時得了意。

  這樣的話題,月光不便說,阿娈更沒身份。
隻能扶着元仲華離開。

  濟北王妃猶顯不足,大聲笑道,“若不是因為思子心切,大将軍也不會養個外婦吧?
”向身邊華山王妃笑道,“聽說大将軍在東柏堂裡的外婦貌美絕倫、舞姿蹁跹,無人能及,深得大将軍寵愛……”

  元仲華聽得清清楚楚,卻沒再回頭。

  月光也失了神,心裡不是滋味。
她比元仲華更清楚這人是誰。

  元仲華當然也知道這話是真的,她步下飄搖地往辛夷樹下走去。
隻聽到身後傳來那幾個命婦的哄堂大笑。

  “大将軍不肯将外婦納為妾室,正是怕接回府中受嫡妃欺負吧?

  “聽說大将軍在邺城時一月之中隻回府三兩日,剩下時間都留宿東柏堂中。

  “聽說也是元氏,大将軍會不會廢了嫡妃将她重立為正妃?

  “聽說……”

  “聽說……”

  “聽說……”

  ……

  正議論得熱鬧,忽然又聽身後有個清脆的聲音,“各位王妃、夫人,皇後有請。

  這是皇後的心腹宮婢小虎。
皇後遠遠看到此處情景不對,忽然想起來濟北王妃在此,她當然知道濟北王妃對元仲華的恨意。
可是她不便公然為元仲華撐腰,因為濟北王也算是她的夫君、皇帝元善見的心腹,她不能得罪濟北王妃。
小虎過來請走濟北王妃等人也算是間接為元仲華接了圍。

  小虎看一眼元仲華的背影,到底還是沒追上來。

  元仲華有點眩暈,腦子裡越來越亂。
但她慢慢穩住了心神,推開阿娈,自己走到辛夷樹下。

  月光也跟過來,看看元仲華,勸道,“阿姊别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她的心也亂了,不知道還應該怎麼勸元仲華。

  元仲華面有疲憊之色,“你先去吧,别在這兒守着我,皇後身邊沒有人。

  月光也知道,她和元仲華要是都呆在這兒更是惹人注目的焦點,更引人議論,便也隻得退下去了。

  昭台殿内酒歡宴好,鎬汝邊的辛夷樹下隻剩下元仲華和阿娈兩個人。

  阿娈這才上來關切問道,“夫人要緊嗎?
若是實在不舒服就跟皇後請辭吧。
”唯有阿娈知道元仲華這幾日身子不爽,百般不适,正因為如此才氣色不好,讓濟北王妃譏諷。

  看夫人受這樣委屈,阿娈心裡實在是看不下去,忿忿道,“這個濟北王,還不知道大将軍的厲害嗎?

  元仲華看一眼昭台殿,她是萬般不想再回去,但是皇後設筵她不能這麼無緣無故就走了。
忽然回了阿娈一句,“别告訴大将軍。
我都如此,大将軍豈不會比我更難?
就别給大将軍添煩惱了。

  阿娈好生驚訝。
從元仲華五歲嫁入渤海王府給世子做正妃,這幾年她是親眼看着世子妃長大的。
從前覺得她懵懂,有時候任性。
在晉陽騰龍山世子閉門讀書時和世子圓房,又覺得她敏感孤傲。
什麼時候變得會體貼人意了?

  世子妃這麼無可挑剔,世子還要在外面養外婦,還一直養在東柏堂中讓她一個人獨享恩寵,這就讓阿娈更替世子妃委屈了。
世子妃很少問這個人,又矜持身份,明知道人就在東柏堂,又有很多機會可以趁世子不在邺城去把這個外婦弄回府來管教,偏就是不肯。

  本來就不知道世子妃心裡忍得有多難受,還要這麼公然受人嘲笑。

  阿娈正心裡想對策,忽然看到辛夷樹下的元仲華軟軟地倒了下去。

  “夫人!
”阿娈驚慌呼喊,跑過去。

  元仲華面色慘白。
阿娈想着也許是天熱起來有點中暑,剛才又受了氣悶在心裡,肯定不好受。
擡頭看一眼昭台殿那邊,人都在殿内,隐約還能聽到笑語。
不敢驚動皇後,隻能先把太原公夫人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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