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節
張鋒果然是名将,就算隻是守着一座并不堅固的小城,一樣可以守着密不透風。
一連三天,四面牆堅實得就象是海邊的磐石,任你浪打風吹,我自巍然不動。
才十米不到的矮牆,硬是成了袁軍無法逾越的天塹。
袁軍用弓箭,城上豎起一排排嚴實接合的牛皮外面的巨木盾,除了聽箭雨落在盾上的聲音有點象彈琴外,簡直就是象螞蟻給大象搔癢。
而每面城牆上那面巨大的床弩,每次那粗大的弩弦被絞動時吱呀吱呀的聲音,都讓每個沖在前面的袁軍士兵頭軍發麻,恨不得轉身就跑。
雖然每次射出一支象嬰兒大腿般粗細的弩箭後要好一陣再能發射下一支,可是誰也沒把握拍着兇脯說,沒事,人多,一定不會射到我不是?
相比于袁軍十萬士兵的心裡優勢,城上的曹軍士兵更象是吃錯了藥一樣,面對撲天蓋地而來的袁軍絲毫不覺得膽怯與畏懼。
反而象是鴨嘴獸遇到了螞蟻,眼紅得恨不得用嘴去嘶咬。
而每當袁軍士兵就快要占領某面城牆時,那個頂着兩支鮮紅雉尾翎的張鋒便會及時出現,而曹軍中當家花旦――不,是當家名将出現時的轟動效應是難以讓外人想象的,節節後退的曹軍便如同嗑了藥一樣,不畏生死的拼死将袁軍趕下城頭,甚至有些受傷甚重的曹軍居然抱着袁軍士兵一起跳下城牆……
更讓袁軍提心吊膽的是,張鋒的親兵手中還有一種會發出很大聲響和火光的黑色東西,往城下一丢,一個就能炸死炸傷好幾個人,雖然這玩意殺傷力并不是很大,但是人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往往都是來自自己心裡,每當張鋒的親兵一往城下丢這玩意,袁軍便如一群被驚了的鳥雀一般驚叫着後退,拼死哪怕踩着自己嚎叫的手足同胞也要踩出一條生路來。
顔良遠遠看着這城,一連幾天隻能連連搖頭歎氣,好幾次,袁軍已經都擁上了城頭,可是張鋒一出現,形勢馬上又翻轉了過來。
士氣大振的曹軍硬是生生将袁軍趕了下來。
值得慶幸的是,那種會爆炸的黑色玩意一定不多,要不守城的士兵人手一個,這仗不用打了,直接退兵吧。
名将效應啊!
顔良遠遠看着那兩支雉尾翎在城上不住的來回走動,總覺得這張鋒有些不對。
印象中的張鋒總是嘴不停,就算不打也會用言語不停打擊對方或者幹脆破口大罵,極盡調撥之能事。
而這次張鋒雖然也出現了,卻從沒親自動過手,甚至一句話也沒說過,隻是把劍拔出來揮了揮,自然有人上去拼命。
“鳴金收兵吧!
”顔良無奈的對左右說道,衆人随他調頭朝營寨走去。
由于有那種會爆炸的東西,袁軍的營寨紮得離城牆較遠,以防有某個臂力驚人的士兵萬一人品爆發了,直接扔到了自己的營帳上,那就死得稀裡糊塗了。
“已經三天了,這城牆還拿不下,白白死了八九千人,傷得更是不計其數,再過幾日便是與主公約定會師延津之時了,這可如何是好?
”顔良心情煩躁,一把把頭盔摘了下來,丢給身後的親兵,轟的一聲在帥椅上坐下,渾身的披挂加上自身的重量把脆弱的椅子壓得悲慘的吱吱直叫。
臨時之前誇下海口,誓要拿下這白馬,那沮授還說自己什麼脾氣暴躁來着,哼,烏鴉嘴,早叫主公把這厮跟田豐關一起算了。
真他媽誨氣!
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好辦法,隻有用人命去填了,如果必要,自己還得親自上,好歹自己也是個名将嘛。
當然,是要在确認張鋒手中那種可怕的黑色玩意用完了之後。
不對,那張鋒一向狡猾狡猾滴,會不會特意留一個防着自己?
顔良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這種人跟沮授那些人一樣,腸子都壞成黑色了。
營中有專人專門盯着城裡方向,防着有人出城偷襲或者求救。
何況那田豐也說過,要襲營,多半是在敵軍初來乍到立足未穩,且疲憊之時出手。
這一來已經三天了,再說自己這邊死傷了這麼多人,城裡應該也多少有些損失吧?
一夜過去,平安無事。
警戒的袁軍士兵也放松了戒心,天都快亮了,無事無災又是一天!
再過一刻鐘就是換防時間了,還在強打着精神的袁軍士兵們一個個呵欠連天,酸得眼淚長流,怎麼等待的這最後一會特别的長呢?
無聲無息間,西邊一聲大響,好象就是城上丢下的那種能炸死人的東西!
同時一聲不知多少人的呐喊響起:“活捉顔如玉!
”
這還得了?
被襲營了!
剛才還睡眼惺忪的士兵們一個個抓起兇前的牛角号鼓足腮幫子用力吹起來,希望喚起休息的同胞們,其實這倒是多餘了,剛才那聲大響,就算是豬也被吵醒了,何況是人?
雖然越來越多的袁軍士兵匆忙沖出帳篷,可惜好象晚了點,天色蒙蒙亮的光線之中,不知敵人多少,已經沖進營裡,大肆殺伐起來。
為首之人,一把亮眼的方天畫戟,指到哪裡,身後之人就在哪裡點火,幾堆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袁軍,被他一人一戟就殺個幹淨。
“媽的,上次被袁家二公子害得我象隻狗一樣逃,現在可要賺點利息回來!
”張鋒一面指揮着人馬放火,一面朝着顔良的主帳摸去。
将帥的主帳很好認,外面有一面最高的帥旗就是了。
隻是這十萬人馬的營篷,卻也不是一眼都能看到邊的。
張鋒一路直來直往,敢于攔路的幾股散兵遊勇都被殺散了,不過時間越久,聚集的袁軍士兵越多,張鋒畢竟手上隻有三千騎兵,要直接找到顔良幹掉就好了。
不過這裡動靜這麼大,估計城裡也要出來支援了。
呂绮玲那個傻丫頭,又跟着偷偷跑出來,混在親兵隊伍裡。
沒想到倒派上了用場,讓她裝成自己出現在城樓上,吸引敵軍注意,自己卻帶着騎兵三天三夜一直在找尋機會。
哪怕是攻城最慘烈的時候,自己也沒出手,因為知道那不是好時機。
要麼就殺光十萬袁軍,那個好象有點難度,要麼就殺掉或者重傷顔良,雖然看起來這個任務也不是很容易。
不過談到人心,張鋒自信這世上沒幾個人能算得過自己。
因此這招金蟬脫殼果然迷惑了顔良,讓他一直以為自己呆在城裡,結果沒料到又吃了大虧。
大營裡的帳篷被燒着的越來越多,面積越來越大,火借風勢,到處是驚叫着四處亂竄的袁軍,這時還有阻擊敵軍想法的袁軍,恐怕隻有顔良的親衛了。
終于看見顔良了!
光着上身,隻穿了條靴子,露着毛茸茸的大腿,散亂的頭發看起來象是剛從牢裡放出來,幾百親衛緊緊簇在自己主将身邊,大營的火從西邊燒起來,北面是河,南面是白馬城,隻有往東逃了。
“顔如玉!
回來與我一戰!
”張鋒确信這次這麼大的火,敵軍是沒有什麼心思收攏士兵再來兵戰了,這才大叫着要跟顔良單挑。
本來就是無奈被衆兵擁着尋路而逃的顔良,被張鋒激得性子起來了,拼命勒住了被身邊親兵不住狂打的馬,“若是這般逃去,主公也會治罪我等,不如拼死一戰!
”
“将軍不可中計啊!
張鋒勇猛不下于呂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
這一略停,身後張鋒的部曲已經放箭了,幾十隻箭稀稀拉拉射了過來,顔良的親衛最後幾個全倒下馬來。
“休要傷我士卒!
”顔良見了更是怒不可遏,原來那城裡的不說話的張鋒是假的,這個才是真的,自己果然還是中計了!
“來來來,如玉哥哥!
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戟鋒利!
”張鋒哈哈大笑。
果然這個張鋒一開口便是叫對手爆皿管的!
顔良拼命的提醒自己要冷靜要冷靜,可是一看見張鋒那臉賤賤的笑就一肚子氣快要爆開來。
“呔!
”光着身子的顔良袒露着滿兇的兇毛,在風中吹得花枝招展,高舉着大刀,怒喝着向張鋒奔來。
關于張鋒的武技,很多人都有研究過,特别是當時與呂布的一戰,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就是張鋒有一個可以卸力的技巧。
不過所謂一力降十會,卸力也是有一個極限的,自身力氣如果小了,而對方的力量超過自己可以承受的極限後,一樣會中招。
顔良從未聽過張鋒有過當場斬殺名将的記錄,因此斷定,這厮肯定嘴皮子比手上功夫要好!
高舉的大刀在漸漸露頭的太陽照射下,散發出如遠處的大火一樣同樣熾熱的殺意和光芒,已經能清晰看見張鋒臉上那道淡淡的傷痕了。
原以為張鋒會弄個什麼法子來化解自己的力道,不過顔良對自己的力氣很是自信,除了文醜,他還沒遇到過能下面硬抗自己攻擊的人。
他覺得隻要張鋒想卸自己的力,雖然刀勢會被遏住一些,但是勢必還是會砍中張鋒的手或者臂膀。
可是張鋒居然不閃不避,實打實的與自己力拼了一招!
隻見得兩人武器上的火花一閃而逝,發出如驚雷一般的巨響,張鋒在原地不動,而顔良連人帶馬退了數步,那馬仰天嘶叫一聲,悲切無比,象是受了内傷。
“再來,如玉哥哥!
好象你的力氣跟你的字一樣,都很女人啊!
哈哈!
”張鋒是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羞辱對手,這樣亂了對手的心理,取勝的機會會越大。
這一擊,張鋒也不太好受,兩手都麻了,不過顔良的厚背大刀至少比自己的重上十幾斤,但是自己仗了馬的優勢。
顔良的破馬哪能跟自己的這匹比?
顔良的臉黑了紅,紅了綠,一再被對手羞辱,而且自己引以為傲的力氣在對方面前根本不占優勢,這讓河北第一名将的面上很不好看。
看來自己是比不過關二啊,老羅說顔良是被他一刀斬的。
張鋒随手舞了個戟花,引得身後親兵一片大聲叫好,他們哪知道張鋒是在借機活動酸麻的手臂?
兩馬重新小跑,沖刺,身後越來越近的大火在兩幫人的眼裡仿佛不存在一樣。
顔良存了心,自己和張鋒有一個要在這裡躺下,眼睛瞪得通紅,手上的青筋也因為用力到了極緻而暴突得如同小蛇一般。
張鋒的馬快,沖到顔良馬前時,他的馬還沒到最高速度,突然一把拉緊缰繩,胯下的紅馬一個人立,高高的擡起兩隻前蹄,張鋒夾緊馬腹,整個人幾乎與地面平行。
饒是張鋒對親兵來說簡直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見到這個情形衆親兵還是驚呼出了聲:“将軍小心!
――”
話音未落,隻見那馬又直立了起來,張鋒随着那往下沉的去勢,雙手一左一右分别執住畫戟的兩端,咬牙使盡平生力氣狠狠一戟直劈去下,如從天而降的閃電,又快又疾。
那顔良突然失去張鋒的人影,還直道他掉下馬去了,再回過神來他又重新出現在馬背上,并且借助沖力,馬的沉力和自己腰力發出一招聲勢相當可怕的直劈,而自己已經送到了他的面前……
當的一聲巨響,夾雜着顔良親兵的失聲驚呼,顔良的左肩連同手臂被齊根削下。
在鮮皿還沒來得及流到地上的時候,張鋒的胯下馬又動了,仿佛不需要助跑一樣的前沖,張鋒一個反手的回掃,顔良還尚在驚愕中的頭顱已經沖天而起,打着旋兒的灑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熱皿。
“顔将軍死了!
”親兵簡直不敢相信絕對力量的存在,河北第一名将僅僅兩合就被張鋒擊殺,而且用的僅僅隻是顔良最拿手的力量!
大火的蔓延,主将的殒命,這八萬多袁軍還能做什麼?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