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降雪突如其來,持續了整夜。
清晨時,侯府内外的地面和屋頂盡是白茫茫的積雪,就像是置身于雪國中的景色。
但錢管家拒絕欣賞這種美景,反倒覺得房前屋後的積雪存在安全隐患,于是發揚了辣手摧花的狠人風格,積極組織人力進行搶險救災工作,不僅派出侯府的幾名掃地僧把地面鏟得幹幹淨淨,甚至還讓人綁上竹竿,将樹梢和屋檐上的積雪全部打落。
等趙啟明起床時,下人們正幹的熱火朝天。
小候爺正準備視察一下工作,泥瓦匠也來了。
似乎是考慮到降雪之後的降溫問題,錢管家有些擔心趙啟明受凍,于是提前派人從長安城裡請來泥瓦匠,按照圖紙中所畫的樣式,為趙啟明準備火炕。
火炕的位置選在趙啟明房間的東北角,丫鬟們為了騰出地方,開始一件件搬走房間裡的東西。
這本是瑣碎的工作,卻讓丫鬟們幹的興高采烈,好像是在搬家一樣,但嚴格說起來,其實也不過是從趙啟明的房間搬出東西,轉移到隔壁的偏房,也就是本應該給妾室居住的房間。
趙啟明沒有妾室,覺得搬過去獨守空房是一件很凄涼的事情,而且大家熱火朝天的忙碌,更顯得他遊手好閑。
百無聊賴之餘,他想起明天就是返回三河馬場的日子,索性決定提前結束假期,今天就返回工作崗位。
老媽子提前準備好的肉包子正好出籠,而這段日子,在小侯爺的努力不懈努力下,尺寸方面終于做了一定的改進。
趙啟明趁着熱乎氣吃了幾個,又讓丫鬟給他帶上未來夠吃十天的量,然後就獨自一人出發了。
此時的東鄉亭道路濕滑,北風也比往日更加寒冷。
出來掃雪的鄉親們小心翼翼的忙碌,防止在濕滑的路面上跌倒,有時也要停下動作,往凍僵的手指上哈出口熱氣。
而趙啟明騎在馬上,置身事外般不懼嚴寒,顯擺着自己暖和的錦袍。
這衣服是靜安公主親手做的,從秋天就開始動針線,昨天才終于完工。
和打扮奴兒時的惡趣味不同,這件錦袍的顔色比較莊重,紋飾也走的嚴肅路線。
但内裡大有乾坤,這錦袍裡的夾層很厚,塞了不少保暖的東西,讓人穿上之後感覺很溫暖。
這溫暖不僅來自于錦袍的保暖性,還因為靜安公主一針一線的愛意。
相比起來,被老婆趕出來掃雪的莊稼漢,顯然體會不到這種愛意。
趙啟明十分自豪,感受着錦袍的溫暖,忽然從心底湧現出一股“愛的力量”。
他想乘風破浪,但長安城内外隻有風沒有浪,所以他揚鞭打馬,頂着寒風肆意馳騁。
可惜沒有馳騁多久,他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随着距離三河馬場越來越近,荒野中的北方變得格外刺骨,而且天空也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在如此惡劣的天氣條件下,趙啟明視野模糊,擠眉弄眼,不得不放慢了些速度。
結果剛一停下來,身體的暖意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冷風灌入脖頸,凍得他牙齒打顫。
這讓趙啟明明白一個道理,原來暖和隻是個相對的概念,之前感覺溫暖隻是因為東鄉亭還不夠冷,而同樣的道理,濃濃的愛意也不能使人乘風破浪。
趙啟明忽然有點後悔沒能多穿幾件衣服,但此時已經離開東鄉亭很遠,他也懶得再回去,所以盡管大雪紛飛、北風刺骨,他也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前進。
好在老馬仕途,作為外國妹子的金牙也不是路癡,去過幾次馬場早就記住了位置,所以盡管積雪很厚,早就分辨不出路在哪裡,但奈不住馬中林志玲比後世的導航還靠譜。
風雪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等趙啟明到達三河馬場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
某個出來幹活的牧奴碰到了趙啟明,見他穿得單薄,便将自己身上的“毯子”取下。
裹上了這件毯子之後,趙啟明讓牧奴把金牙帶去馬廄,便趕緊回到了自己的木屋。
風雪戛然而止般被阻擋在門外,聞訊而來的馬建國送上姜茶和火盆,趙啟明身上逐漸有了暖意,而這時廄令大人也被馬建國驚動,特意到趙啟明的屋子裡探望。
“怪我沒有提前通知一聲。
”廄令大人有些自責:“馬場從前天夜裡就開始下雪,我本打算今天派人去東鄉亭,通知馬丞大人風雪阻路,暫時不用來馬場,沒想到人還沒去,馬丞大人就來了。
”
“怪我自己。
”趙啟明已經暖和了許多,捧着姜茶慚愧的說:“早知道山谷裡比長安城要冷上許多,昨天連長安都飄雪了,馬場裡的天氣肯定要更加惡劣,而我竟然忘了多穿些衣服。
”
“還好沒迷路。
”廄令大人看了眼窗外:“從前天晚上開始這雪就沒停過,這幾天降溫降得厲害,馬場裡的差事都基本停了下來,無論馬師還是罪奴都在屋子裡呆着。
”
“馬場裡沒受災吧?
”
廄令大人笑了笑:“馬場經營多年,早就有經驗了,剛開始下雪就已經把馬群轉移到馬廄裡,草料的倉庫裡有專人看管,倒沒受什麼影響。
”
趙啟明想了想,的确是自己多慮了。
裹了裹毯子,喝了口姜茶後忽然想起什麼,于是又朝廄令大人問:“對了,之前參與騎兵訓練的李敢,是不是來了馬場?
”
“馬丞大人說的是飛将軍家的長子吧?
”廄令大人把手又藏進袖籠裡,笑着說:“來了好幾天了,太仆大人早就有過交代,要照顧好這位公子。
”
說話間,李敢進來了,同行的還有另外兩位馬丞。
兩位馬丞深知迎着風雪趕路是如何的兇險,來詢問趙啟明是否凍傷雲雲,倒是李敢沒有這方面概念,看到趙啟明就高興的行禮,精神抖擻的喊了一聲:“師兄好。
”
趙啟明看了看李敢,有點不适應稱呼的轉變,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想起東鄉侯府倉庫裡那幾個大箱子的禮品,他也不得不适應現在的身份,于是假裝嚴肅的問了句:“來馬場這麼長時間,沒給我搗什麼亂吧?
”
話音剛落,奴兒也進來了。
這熊孩子似乎是來找李敢的,跑進來就抓住李敢的袖子,就跟李敢抓趙啟明袖子一樣,而李敢也和趙啟明一樣,滿臉嫌棄直接把奴兒的手甩開。
這讓趙啟明忽然饒有興趣起來。
而奴兒也在這時發現了趙啟明,擦了擦鼻涕行了個大禮說:“老師好。
”
趙啟明點了點頭,同樣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想起靜安公主送去的禮品同樣不少,自己也應該拿出當老師的樣子,于是嫌棄的瞪了眼奴兒,然後朝廄令大人說:“先是奴兒,現在又來了個李敢,真是太給大人添麻煩了。
”
“馬丞大人想多了。
”廄令大人看向李敢和奴兒,然後笑眯眯的朝趙啟明說:“兩位公子不僅沒添什麼麻煩,最近這段時間還幫了不少忙呢。
”
“幫忙?
”趙啟明不解:“他們能幫什麼忙?
”
“釘馬掌。
”奴兒搶答,滿臉自豪的樣子,停着兇膛,還往前走了一步。
“一點規矩都沒有。
”趙啟明妝模作樣的朝奴兒訓斥說:“為師和廄令大人談話,不論大事小事,要等為師和廄令大人問起你才能回話,不能随意插嘴。
”
奴兒聽到這話拉了拉李敢的袖子,似乎是讓李敢替他說話。
可惜李敢仍然滿臉嫌棄,甩開了他,還朝趙啟明說了句:“師兄說得對。
”
看着李敢畢恭畢敬的樣子,趙啟明十分滿意,心裡忽然有了個絕妙的想法。
他覺得奴兒已經被自己調/教成了端茶倒水的童工,現在多了個李敢,如果讓這小子承擔起他“馬丞”的日子工作,自己豈不是有專人伺候而且連工作也不用做了?
當老師果然很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