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是數日過去。
這幾天裡陸仁又接手了一大批許昌送來的後繼糧草軍需,事情一忙也就沒顧上糜竺。
至于糜貞到無所謂,因為糜貞得先回一趟許昌,把許昌那邊的生意都安排好了之後才能來徐州忙别的事情。
除此之外,糜貞也希望陸仁能幫着多勸勸糜竺……雖說能不能有用那叫天知道,但總得盡一盡力的說。
因此陸仁在忙活完正事之後,終于有空抽出身來去看一看糜竺。
上次在酒樓與糜竺相談,最後的結果是不歡而散,對此陸仁也明白放棄祖業這種事對糜氏來說畢竟不是那麼好接受的,就算糜竺多少動了點心,也不見得就能說服糜氏宗族中的其他人,特别是那些長老一級的人。
隻是等他晃到糜氏家園的時候人就呆住了,因為整個糜氏的人幾乎都忙得熱火朝天!
好奇中吩咐身邊的陸氏子弟去暗中打探了一下,打探到的消息險些沒把陸仁給整暈過去。
“啥!
?
他們在收拾行裝,據說還準備賣地?
賣田産!
?
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糜竺不是還有些舍不得的嗎?
怎麼突然就變了?
”
其實陸仁這也是沒反應過來♂,。
真論起來,有什麼舍不得的?
漢時世家宗族對家族的安危看得比什麼都重,而糜氏中看出在徐州一帶已經鬥不過陳氏,再僵持下去隻會走上破敗一途,而看出這一點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
或許糜竺對陸仁所說的話還會有些懷疑與猶豫不決,但是糜貞與族中其他一些聰明人所說出來的話,糜竺就要好好的考慮一下了。
特别是糜貞在轉訴出陸仁的那些宗族“戰略”之後,大家湊到一塊一商議,都覺得完全可行。
既然有了轉機之策,他們當然會毫不猶豫的馬上行動。
在這一點上糜氏中人商人的脾性可謂體現得淋漓盡緻。
祖業又怎麼樣?
他們的祖業能比得上颍川荀氏嗎?
荀氏在必要的時候敢舍棄颍川祖業,由二荀分别帶往冀州與蜀中另起家業,那糜氏當然也不會舍不得徐州這塊地頭。
這裡陸仁愕然許久才想起來去找糜竺問問情況。
隻是他才領着身邊的陸氏子弟走出幾步,忽然有一個青年文士當在路中攔住了陸仁,并向陸仁恭敬一禮道:“敢問先生可是陸義浩陸令君?
”
陸仁望望眼前這個一臉書生之氣,但卻沒有什麼迂腐之态的年青人,感覺這年青人應該不簡單,當下馬上回禮道:“在下正是陸仁。
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
青年文士面色從容的一揖到底:“在下陳群陳長文,特來向陸令君謝當日失禮之罪。
”
陸仁當時就愣住了,心中暗吼道:“陳、陳群……當初請都請不到,現在自己跑出來,他是想幹嘛?
”
――――――――――――――――――――
轉過天來,糜氏田莊的某個小院。
糜竺此刻正站在小院當中,好奇的望着陸仁正在那裡指手劃腳的指揮着十幾個陸氏子弟,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而這個本來是一直閑置着的小院,也不知什麼時候搬進來了石磨還堆起了爐竈,此外院角那裡還堆放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眼望着忙得興緻勃勃的陸仁,糜竺着實有些莫明其妙,好不容易逮着了個機會,糜竺把陸仁拉到了一邊問道:“義浩,你昨日向借我這小院,又搬來這些個東西是要幹什麼啊?
”
陸仁嬉笑道:“别急别急,大概再過個一刻鐘就有好東西給你看。
”
“……”糜竺無語,隻能靜等。
再看陸仁半蹲到了爐竈旁,可能是覺得這幾個陸氏子弟在爐竈旁做的事有些不趁其意,伸手拉開之後自己親自上了手。
大鐵鍋中正在煮的是一大鍋有些混濁不清的液體,但随着液體的漸漸沸騰,鍋中便飄散出了一陣陣的濃香之氣。
就這麼煮着煮着,陸仁還時不時的會讓一旁的陸氏子弟撒些白色粉末,傾倒些乳白色的液體到鍋中。
聞着這濃厚的香氣,糜竺心中好奇不已,輕輕的走到陸仁的身後向鍋中探視并問道:“義浩,你這到底是在蒸煮何物?
看起來像是在煮鹽,可是這香氣卻不是。
”
陸仁也伸頭向鍋中望了數眼,嬉笑依舊:“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馬上就做好了!
”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陸仁見鍋中的水已經煮幹,鍋底則留下了一層雪白的晶粉,忙不疊的讓陸氏子弟把這大鐵鍋撤下爐竈。
爐竈這邊換上了新的一鍋液體接着煮,陸仁則讓兩個陸氏子弟各取了一柄大蒲扇對着撤下來的鐵鍋猛扇一氣好降下溫來。
等扇到差不多了,陸仁取出一片小竹刀,把鍋底的白色晶粉劃下一些,先是湊到鼻下聞了聞,接着又小小心心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哎呀!
沒錯沒錯!
就是這個味!
!
”
興奮不已的怪叫了數聲,陸仁又故作誇張的假哭了起來:“多少年了啊……終于讓我又吃到這個好東東了!
”
“……”盡管糜竺知道陸仁就是這麼号人,可此刻還是被陸仁的舉動給鬧得哭笑不得。
不過看了看鍋中的晶粉,糜竺在好奇之下也忍不住伸指劃下了一些再學着陸仁的樣子納入口中。
隻是這稍稍的一品其味,糜竺的臉色馬上就大變:“這、這是!
!
”
陸仁懷抱起雙手向糜竺笑道:“怎麼樣啊糜兄,味道是不是很甜?
”
糜竺猛甩了幾下頭甩去身上的幾分失态,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的:“義浩,此物你是怎麼做出來的!
?
”
陸仁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看着我做的嗎?
”
糜竺拼命搖頭:“不不不,我是問你此物是以何物為料?
”
陸仁伸手一指屋檐下:“就那些甘蔗啊!
說起來我以前雖然當過你的客卿上賓,可是還真沒來你這裡的田莊看過,對你田莊裡的事所知不多。
要不是昨天你忙裡忙外的顧不上我,吩咐下人好好的招待我并送了些甘蔗給我品嘗,我還真不知道你田莊裡有種植甘蔗。
”
糜竺望了望院中的石磨,啞然道:“你是以石磨磨出蔗汁,再以煮鹽之法煮成晶粉?
以前多有人試用此法,可是得來的晶粉雖有甜味,可是酸澀帶苦……”
陸仁大笑擺手道:“就那麼煮幹當然會那樣的啦!
真正想煮出好糖,是要加些東西到裡面去漂白并除去酸澀苦味的。
”
糜竺望了望爐竈邊的大布袋和幾個木桶,好奇的想走過去看看,陸仁卻一把把他拉進了屋中按坐下來笑道:“不用看了,這秘方回頭我會給你的。
子仲兄,我們現在先談幾句正事,你當初走南闖北的行商多年見識頗豐。
那你覺得我制出來的糖如果作為商貨,能賺到錢不?
”
糜竺一聽這話差點吐皿:“義浩,你也是浪迹過天下的人,你會不清楚此物若真為商貨獲利會何等之豐?
就拿數年前未曾為呂布所禍敗,安甯富庶的徐州來說,一鬥蜂蜜價值百金!
你做出來的……你是喚之為糖吧?
若是真以甘蔗為料,哪怕隻是一升一金都可謂是一本萬利了!
”
陸仁又懷抱起了雙手,臉上的嬉笑之态也淡下去了幾分:“可能你方才會覺得我是在胡鬧吧?
子仲兄,甘蔗這東西其實在江北一帶并不怎麼适合種植,像你給我品嘗的這些,所用的甘蔗在我看來其實都差勁得可以,糖份并不充足。
但如果是用南方濕熱之地所産出的甘蔗,制作出來的白糖其甜味會比現在這些都濃上許多。
”
糜竺瞪圓了雙眼,仔細的想了想之後才壓低了聲音問道:“義浩,你這話中暗指的,恐怕是夷州吧?
小妹他已經和我說過了,你也不必太過隐晦。
我隻問你一句,你說夷州那裡若種植甘蔗,無論品質與産量都會遠勝于徐州?
”
陸仁點點頭,正色道:“夷州在世人眼中隻是塊蠻荒之地,但那是因為沒有什麼人過去開墾之故。
若是真的開墾出來,夷州就是一塊風水寶地。
再者那裡沒什麼家族勢力,最多隻是有一些刀耕火種的土著居民。
“憑你我兩家的本錢,想在那裡興家立業絕非難事。
不過考慮到興建産業需要大量的錢糧器物,我們得先搞出些能商販獲利的東西在中原取利。
本來我還不知道搞什麼好的,正好碰上了你這裡的甘蔗就想起了制糖之事。
不過說實話,我現在就擔心你糜氏中人不願去夷州。
”
糜竺連忙擺手道:“此事義浩你大可放心。
數日前我聚起族中長老商議此事,大半長老都認為徐州數經戰事,又兼陳氏日漸坐大,已不再是可興旺我糜氏宗族的清甯之地。
而夷州雖地處偏遠,但勝在清甯無憂,确為遷族定居之佳地。
今日你又拿出這般珍奇并明告于我可為夷州盛産之物,以利較之他們會愈發願遷往夷州的。
”
陸仁道:“原來如此,難怪我昨天過來的時候你們整個宗族都在忙着遷居之事,連田産都舍得賣掉。
不過糜兄,你們是不是也太急了點?
呂布在下邳還沒敗亡,萬一這一仗沒有打垮呂布,你們會不會……”
糜竺面色一變,默然搖頭道:“勝當遷,敗亦當遷。
若曹公未能誅除呂布,日後呂布回轉徐州時,我糜氏一樣難逃一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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