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的車駕被攔停了下來,陸仁也上前拉住了馬缰,丁夫人再想催車前行就沒那麼容易了。
而在彼此無言了許久之後丁夫人才回過神來,雙眉稍稍皺起向陸仁道:“令君何故攔我?
是了,昨夜大将軍獨請令君飲酒,今日天色方明令君便已在這裡攔我,想必是受了大将軍之令吧?
隻是我意已決,請令君放我離去。
”
婉兒這時也跟到了陸仁的身後,聽見丁夫人說出了這樣的話,婉兒雙膝一彎便向丁夫人跪倒在地,卻把丁夫人給弄得為之一愣,忙不疊的喚道:“婉兒你這是幹什麼?
起來,快起來,這可是在大街上!
”
婉兒向丁夫人輕輕的搖了搖頭,目光就飄向了陸仁。
陸仁帶着歉意的向婉兒微笑了一下,随即向丁夫人道:“夫人,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讓婉兒這樣做的,眼下也隻有這樣才能讓夫人停下車馬聽陸仁說幾句話。
“不瞞夫人,昨夜曹公的确是讓陸仁設法勸夫人不要歸離異還家……其實夫人意欲何往乃是夫人家事,大将軍縱有所托,我陸仁依舊不宜過問。
今日如此隻是想在夫人離去之前,請夫人随我去某個地方看一看,看過之後陸仁絕不再阻→,攔半分。
”
丁夫人的面色語氣變得有些冷:“随你去某個地方看一看?
是大牢還是刑場?
我數忤大将軍之意,而你又是許都令,他授意你将我拿下問罪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是要拿我也不必如此客氣,喚軍士上前,我引身就縛便是!
”
書上對丁夫人的記載雖然很少,但仍舊能從字裡行間看出丁夫人是個脾氣倔得要命的人物,卻也因此給了陸仁足夠的心理準備。
此刻聽見了丁夫人的硬話,陸仁便搖頭笑了笑道:“夫人何出此言?
大将軍若要拿你,又豈會容你登車離府,然後到這大街上再讓我這個非親眷之人來捕縛夫人?
夫人,我現在不是什麼許都令,而隻是子修的好友,意欲請好友高堂随我去某處一觀而已。
夫人如若多疑,我馬上命人撤開鹿角放夫人離去便是。
”
丁夫人剛想說話,跪在地上的婉兒也終于開了口:“娘親,主上他對娘親絕無阻攔之意,就請娘親随主上前去一觀吧。
女兒在此拜請了。
”說完婉兒便對丁夫人大禮參拜。
丁夫人可以說是個軟硬不吃的人物,但因為曹昂的緣故,偏偏還就對陸仁與婉兒這兩個與她關系很微妙的人恨不下心來。
眼見着婉兒拜伏在這裡,丁夫人重重的歎了口氣走下馬車,上前扶起了婉兒道:“罷了,看在女兒的份上,我去看一看又有何妨?
請令君頭前引路吧。
”
陸仁的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氣,心說計劃第一步看來是順利的完成了。
于是就讓婉兒陪在丁夫人的身邊,自己引導着丁夫人的車駕去往某個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呢?
“撫幼義舍……令君,我居于深舍并不怎麼出來,對你在許都城中興建的這所義舍多有耳聞,卻一直沒能來看過,而今日你帶我來這裡卻是何意?
”
撫幼義舍的大門前,丁夫人在婉兒的攙扶下擡頭望匾,若有所思的說出了這番話。
陸仁道:“請夫人先随我入内一觀吧。
”
把丁夫人引入宅院,躲在了次門的門影之後向内靜觀。
而這時因為未到開堂授課的時間,義舍中的一百多個孩子都在挑水掃地、擦窗拭幾。
因為撫幼義舍才興辦沒有多久,陸仁與荀彧預計的布匹衣着還沒有調撥到位,所以絕大部份孩子的身上還是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隻不過清洗得頗為潔淨而已;此外這些孩子雖然得到了陸仁的俸祿給食,不用再忍饑挨餓,但因營養不良而導緻的面黃饑瘦卻不是短時間之内就能補回來的。
總之一句話,這樣的一幫孩子聚在這裡,這場面隻要不是冷皿無情的人,看到之後鼻子都會發酸的,而丁夫人也當然不能例外。
有幾個年歲稍長比較懂事的孩子看見了陸仁與婉兒,趕緊跑過來向陸仁施禮問候。
陸仁示意他們不要驚動到其他的孩子,又命這幾個孩子向丁夫人施禮這才打發他們忙自己的事去。
等這幾個孩子離開,陸仁扭頭望向丁夫人時,見丁夫人稍稍的低下了些頭,一隻手也捂在了自己的嘴唇上,顯然是在極力的克制着想失聲掉淚的舉動。
見丁夫人如此,陸仁再次松下了口氣心道:“看來這一步我應該是走對了。
說起來曹昂并不是丁夫人的親生兒子,丁夫人卻會因為曹昂之死而與曹操翻臉翻到底,由此可見她心底的母性天性可能比誰都強。
現在看見這些可憐的孤幼她都想掉眼淚或許就是一個證明……這一步走對了,那下一步應該也會很順利吧?
呃,接下來我該怎麼開口?
”
陸仁正在搜腸刮肚的苦思着措辭,這邊的丁夫人卻走到了牆窗那裡悄悄的觀望起了院中正在忙碌着的孩子們。
望了一陣,丁夫人的雙手帶着幾分顫抖不由自主的稍稍舉起,空懸在那裡似乎是想幹點什麼。
事有湊巧,陸仁因為是連夜安排事情,誠、信、蘭這仨小屁孩就被陸仁派到撫幼義舍這裡來弄了點事情,這會兒見陸仁來了就過來和陸仁打招呼,結果卻被丁夫人看見了。
丁夫人和這仨小屁孩也挺熟的,現在一看到他們,丁夫人就顫抖着向他們召手道:“來,快過來……”
仨小屁孩當場楞住,而陸仁在這一瞬間也明白了些什麼,也沒等仨小屁孩反應過來就伸出手去在這仨小屁孩的背後一推,推到了丁夫人的懷中。
再看丁夫人雙臂一探就把這仨小屁孩緊緊的攬住,雙頰更是在他們的額間來回的厮磨,眼角也有淚珠悄然劃落:“孩子,可憐的孩子,我的孩子……”
陸仁見狀啞然心道:“我的天!
這這這……是不是這丁夫人因為生理缺陷生不了孩子,所以就特别的喜歡孩子?
回想起來曹昂對丁夫人的那份依戀之情,如果不是彼此間極為依賴也不會那樣的吧?
這丁夫人鬧的……我怎麼感覺都快趕上宋慶齡了?
”
别說是宋慶齡,就算是母狼在某些時候,都會用自己的乳汁去哺育并非是自己産下的幼狼,甚至是嬰兒。
傳說中出現的一些狼孩,其實就是這麼弄出來的。
而女人在母性暴發的時候,恐怕也沒誰能擋得住。
丁夫人知抱着仨小屁孩厮磨了許久,硬生生的把仨小屁孩都磨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直到書堂開課的鐘聲響起,院中的孩子們都進到讀書堂裡去讀書時,丁夫人才戀戀不舍的放開了他們。
緩步走回到門前望向已空無一人的院中,丁夫人是帶着幾分失神的狀态向陸仁道:“令君,這撫幼義舍的事我略有耳聞,聽說這裡的孩子全部都是許都周邊各屯依你所下政令,收攏至此的失親孤幼?
我還聽說這義舍雖是荀氏捐出來的,但所有孩子們的衣食用度都是你的俸祿所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
陸仁抓了抓頭皮,歎道:“可能因為我當初也是個浪迹四方、靠乞食為生的孤兒之故吧。
前一陣子帶老郭來這裡的時候他也問過這個問題,後來說我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丁夫人輕輕點頭,眼中忽然流露出了十二分的關愛,伸手輕撫起了身邊陸信與陸蘭的小臉蛋:“我還聽說你另有一令,若許都中人雖已婚配卻膝下無子無女者,經查驗屬實之後可以來撫幼義舍選取孩童收養為後……時至今日,可有人來領養過嗎?
”
陸仁搖頭:“暫時還沒有。
畢竟撫幼義舍建起的時日尚短,許都中縱有想領養為後者仍心中頗有疑慮。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義舍的運作走上正軌,且許都中人的疑慮盡消之後,自然會有人來領養了吧。
不過說真的,義舍中到現在收養的孩子一共是一百四十七個,男孩子卻隻有三十五個,其餘的都是女孩子……世俗之念重男而輕女,我都有些擔心到時這裡隻會留下一群的女孩子了。
不過我……”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丁夫人便直接打斷了陸仁的話道:“陸令君,自昂兒身故,我已膝下無子無女,而你帶我來此,是不是有意想讓我收養幾個孩子,以解我因昂兒身故之悲?
我雖是無甚見識的婦人,但也并非愚鈍。
實不相瞞,我方才已心生此意,而對令君之苦心,我銘感于心。
隻是我離棄大将軍之意已決,而我丁氏家中貧寒,縱然有心也收養不了幾個。
若令君不以此為意,就讓我領養走一男一女吧。
我在此先行謝過令君了。
”說完又抱緊了陸信與陸蘭,看那架勢似乎就是想帶走陸信與陸蘭。
陸仁愕然,而陸信與陸蘭卻趕緊的掙開了丁夫人的臂彎,退還到了陸仁的身邊。
而這一掙,丁夫人的雙臂就空懸在了那裡,眼望着陸信與陸蘭,丁夫人的臉上也盡是失望之情。
陸信的性情比較沉穩,沒怎麼說話,到是小陸蘭這個野丫頭沒什麼不敢說的,不過卻也是閃身躲到了陸仁的背後,探出一點身子出來向丁夫人道:“夫人,您的好意我與二哥心領了。
可是、可是我們三個早就已經跟随了大人,都不願離開大人……”
丁夫人的手緩緩的低垂了下去,輕歎道:“難得你們小小年紀便能如此……也罷,我另去義舍中選取孤幼領養吧。
”
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陸仁那裡還措個屁的辭啊?
趕緊的把心中真正想說的話甩了出去:“夫人請容我一言。
您與大将軍之間的家事,我陸仁不宜過問,而你意欲歸家,我也無權幹涉。
但隻要您願意,這撫幼義舍中的收留的失親孤幼就全部都是您的孩子……我的意思是說,夫人能來任這撫幼義舍的主理之人嗎?
”
(呃……又睡過了頭,不過南昌今天下了雨,沒那麼熟,睡得真的很香。
無恥求票,求收藏,求推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