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暗衛八便出去打探消息。
尚婉清正打算換上男裝出去查探一番,就有丫鬟進來報,“你是說知縣夫人下的帖子?
”
丫鬟點頭,尚婉清接過帖子,“送帖子的人呢?
可是打賞了?
”
她現在的身份是這個酒樓的東家夫人,一切都要按着規矩來。
丫鬟顯然也是被調教過的,聞言忙點頭,“已經賞了,奴婢讓她在外廳等着,一會夫人去或不去給她回個話就行。
”
“好,你先下去招呼着。
”
按理說一個酒樓的東家夫人是沒有那麼大的面子讓知縣夫人都下帖子來請,不過尚婉清這個東家夫人不一般,原主有個堂哥,是吳國軍營的千夫長,相當于五品官員,而知縣不過七品,自然得上趕着巴結。
原來安排了這個身份,自然是為了讓尚婉清好四處交際,趁機打探消息。
如今知縣夫人來請,這倒是個好機會。
尚婉清想了想,便拿了筆墨,鋪開紙張,用左手執筆,不多時便寫好一封信。
她是慣用右手的,但是左手寫的字也不醜,因為力道不夠而更添了幾分女子的柔和,比右手寫出來的更符合她現在的身份。
那邊送信的得了賞,高興地回去複命。
用完午膳之後,知縣夫人就派了馬車來接,因為暗衛八還沒回來,尚婉清就帶了早上那個丫鬟一塊兒過去。
“夫人,已經到了,請您下車,小心着些。
”門口有婆子殷勤地等着,等車簾子一掀開,她們急忙上來扶着。
尚婉清自然也做出柔弱的樣子,由着她們扶着下車,“勞煩幾位媽媽。
甄夫人呢?
”
“夫人一早就在裡頭等着呢。
說是今日有貴客來,又是吩咐廚房精心着些,又是吩咐下人灑掃的,奴婢原還想着到底是哪位貴客。
今日一見,還真真是大貴客呢。
”其中一位婆子似乎頗有身份,她一開口其他人就跟着笑,不敢搶話。
尚婉清推測,這人必定是知縣夫人身邊得用的媽媽,立刻示意她自己帶來的丫鬟。
小丫鬟也機靈,忙從袖子裡拿出幾個香囊出來,幾位出來迎的媽媽都得了,那位方才說話的婆子所得的香囊看着跟别人一樣,實際上裡面的賞銀多了一倍。
“這是夫人的一點心思,幾位媽媽就莫要客氣了。
”
小丫鬟客客氣氣遞過去,幾位婆子既得了臉面又得了賞賜,個個都笑逐顔開――難怪說這位夫人夫家是做生意的,這一出手就是她們好幾個月的月例,真真好大的手筆。
尚婉清才到中門,就看到甄夫人迎了出來,“紀夫人,實在是有失遠迎了。
”聽雨樓東家姓紀,尚婉清自然就是她口中那個“紀夫人”了。
她立刻過去挽着知縣夫人的手,“甄夫人實在客氣。
才到這裡人生地不熟,不想夫人就下帖子來請,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頭,來得正是時候呢。
”
知縣夫人也是個會說話的,兩人一路回到花廳。
上了茶坐定之後,知縣夫人才道:“原就知道紀夫人年輕,不想竟是如此貌美,跟您這一比,我倒真成了糟糠之妻了。
”
尚婉清低頭莞爾,“甄夫人說的哪兒話,您周身的這份氣派,就不是别人能比得上的,我看甄夫人也隻比我大幾歲而已。
”
知縣夫人被捧得心滿意足,連連擺手,“紀夫人實在是會說話兒,我可是要比您大了十來歲。
哎喲,還真别說,今日與紀夫人一見,那真真是投緣。
這樣,我癡長幾歲,喚你一聲妹妹可好?
”
“合該這樣。
”
三兩句話的功夫,兩人就有了交情。
知縣夫人試探道:“妹妹這個時候從家裡過來,可是鄰國有什麼變故?
”
尚婉清搖頭,“那倒沒有。
隻是那裡生意不太好做,那裡的人頗有些排斥我們是吳國人,所以夫君打算把生意都移回來。
”
“回來也好,妹妹你不是有個堂兄在軍隊裡當差麽,回來了也有個照應。
”甄夫人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東家夫人的堂兄。
尚婉清心裡清楚,也想知道她到底有什麼打算,便順着她的話往下說,“可不是,堂兄也是這樣說的。
”
知縣夫人連連點頭,随即又有些欲言又止。
尚婉清輕輕笑了,“姐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咱們也不是外人。
”
“妹妹真是個爽直的人,姐姐倒也不是想瞞你,隻是到底……”她想了想,起身揮退下人,走到尚婉清身邊坐下,“妹妹可有聽到那個流言了?
”
尚婉清這次是真的有些詫異了,她微微睜大眼,“姐姐這話什麼意思?
我這也才回吳國,兩眼一抹黑的,姐姐有什麼事可别瞞我啊。
”
知縣夫人仔細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眼中的詫異不似作僞,這才開口道:“這話說起來也是大逆不道,不過妹妹是自己人,我也就不避諱了。
”頓了頓,她再次壓低了聲音,“外頭都在傳攝政王殺了皇帝,又囚禁了太子,這是要謀反呢。
”
“外頭竟有這樣的傳言?
”
“可不是?
!
才這幾日的功夫,大街小巷都傳遍了。
”
尚婉清心裡一凜,這幾日……就是他們回國的這幾日?
這樣的傳言對攝政王不利,顯然不會是他傳出來的,那麼背後一定有什麼人,特意想用這樣的傳言将他們留下來。
這個人是說的是真的,還是打着讓他們與攝政王兩敗俱傷的主意?
見尚婉清出神,知縣夫人又靠近她。
“妹妹怎麼了?
”
尚婉清回過神,忙作勢拍了拍自己的兇口,“這怪吓人的,傳這樣的事兒可是要殺頭的呢,那些人也真是不怕丢了性命。
”
知縣夫人搖頭,“傳的人可多了,殺也殺不過來,再說不是有句老話嘛,法不責衆。
”說着又再次壓低嗓門,“傳的可還不單單是這樣。
還說末兒公主跟驸馬爺都回吳國了,沒想到攝政王要斬草除根,連他們都不放過,他們一回吳國就被殺害了。
”
尚婉清凝眉,“竟還有這樣的事?
”
“是啊!
”說到這裡,知縣夫人笑了笑,“也不怕妹妹笑話,如今天平日子過多了,就怕哪日起了戰火,燒到咱們身上來了。
好端端的傳出這樣的流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空穴來風,又或者真的是……”
尚婉清點頭,“可不是,我家那位還打算把生意移回來呢,看來我得回去讓他緩一緩。
”
“妹妹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收到?
你家堂兄在軍隊裡,可有收到什麼風聲?
”
原來兜了這麼久,知縣夫人是打算從她堂兄那裡探聽點消息呢。
尚婉清想了想,才道:“來之前我們确實給堂兄去了信,他也說了讓我們過來,說這邊安穩。
若是那時候有個什麼動作,他應當會阻止我們過來才是。
再說了,那流言也是這些日子才傳開了,是不是真的還有待查證。
”
甄夫人連連點頭,“是了,是了,确實是這個理兒,妹妹這一說我就放心了。
”
兩人又聊了些家常,晚些的時候,尚婉清起身告辭。
知縣夫人留她用飯,她婉言給拒絕了。
回到聽雨樓之後,她才用了些飯。
暗衛八也回來了,“夫人今日一個暗衛都不帶就出門,實在是太危險了。
皇上吩咐過的,平日您的身邊至少要有兩個暗衛跟着。
”
“不過是幾步路的功夫,我也不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尚婉清擺擺手,“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
暗衛八隻得轉移了話題,“外頭許多人在傳攝政王謀朝篡位,大街小巷都在說,照這個趨勢,不幾日就會有勤王的軍隊出來,這一次攝政王隻怕有些麻煩了。
娘娘,您說這個傳言是真的嗎?
”
尚婉清敲了敲桌面,“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但是這個傳言一出來,我又覺得這其中有些古怪,這傳言來得這樣猛,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那些人是誰?
有什麼目的?
要好好查一查,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
“是。
”暗衛八想了想又道:“娘娘讓屬下去查近期進入這裡的人,還有打算去吳國京都的商隊,暫時都沒有發現,不過有一個歌舞班,似乎是打算要去京都做表演。
”
尚婉清點頭,“這個你先放下,我找個機會去看看。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查出到底是誰在散布流言。
”
暗衛八有些為難,“若是流言才傳出來,那要查探還有迹可循。
可是如今大街小巷都傳得沸沸揚揚,很難查出最開始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
尚婉清笑了,“你說得不錯。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查卻也不難,你就想着若是流言被坐實了,誰能得利,或者說,誰想看到攝政王倒黴,從這裡去查或許能發現些端倪。
”
“屬下明白了。
”
尚婉清拍拍她,“注意安全。
”
“是。
”暗衛八心裡感動,随即想到今日收到的密件,“皇上那裡傳來消息,他已經接到宮裡寫的信,說是小皇子和小郡主都安好,小皇子已經會叫‘母後’了,日日追着宮女問,‘母後何時回來’。
皇上說了,讓娘娘為了孩子,務必要保重自己。
”
尚婉清笑中含淚,“知道了,他這是拿孩子來壓我。
不過瑞臨都會叫母後了啊,以前可都隻會說‘涼涼’……”
“娘娘想孩子了吧?
”
尚婉清仰頭,半響方道:“如何能不想呢?
!
你以後當了娘親就明白了。
”
暗衛八臉頰一紅,支支吾吾道:“屬下告退了,娘娘先休息吧。
”
尚婉清笑了,想不到小八臉皮這樣薄,不過她年紀也差不多了,看來要找個時間跟蕭沐浔提一提才好,可不能讓好好的姑娘家空耗了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