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卯時,天還是完全黑的,根本看不到一絲光亮。
許是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就連街上擺攤的那些攤販都還沒有出來擺攤,可是蕭沐浔卻習慣性的醒了。
當全世界都安靜了的時候,人的大腦便是最活躍的時候。
蕭沐浔摟着尚婉清的雙臂緊了緊,他突然之間想了很多,關于他們的曾經,他們的未來,以及等她醒來之後他們要做些什麼來彌補這些丢失的時間。
因天色不亮,房間裡黑漆漆的一片,蕭沐浔看不清尚婉清的臉,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用拇指的指腹描繪着她的眉眼,就像那時候每次上早朝之前,他一醒來都會忍不住“騷擾”她,而她每在這時被吵醒之後連眼睛都不睜開一下,便直接揮手将他正在作亂的手掃開,随後翻個身繼續睡。
雖然他一醒來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像是在熟睡着一般,他多希望有一日突然醒來,她會像以前一樣,當他在描繪着她眉眼的時候,她會在睡夢中微微蹙眉,揮開他的手,随後翻身背對着他。
可是她現在卻安靜的任由他擺弄,不生氣也不搭理他。
相比這毫無生氣的她,他更希望她能夠馬上醒來對他發發脾氣,就算是生他的氣也好。
估計是前兩天一直都沒合眼的緣故,蕭沐浔想着想着便又睡着了。
以前從來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而且條件也不允許。
可是今天這一睡,醒來的時候太陽都已經升得很高了。
“皇上?
”許苼在房間外敲了敲門,這已經是他來敲的第三次了。
他也知道蕭沐浔這兩天并沒有怎麼休息好,好不容易昨天晚上才睡下,這個時候本來不應該來打擾他,可是,眼看着已經快要過去了半天,若是再不趕路的話,估計在天黑之前趕不到下一個鎮子,到時候可能就要在深山老林裡留宿。
大冬天的在深山裡留宿雖然不會遇到豺狼虎豹什麼的,但是樹林裡夜晚的溫度會比陸地上低許多,而他們又沒有随身攜帶帳篷毯子之類的。
所以在深山老林裡留宿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許苼在來好蕭沐浔之前就想好了,如果這一聲喊完還沒有人答應的話,他便自作主張明日再啟程。
反正既然已經決定要回宮了,也不急于今天必須趕路。
“什麼時辰了?
”蕭沐浔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似乎正好聽到了房間外許苼的聲音。
因為剛睡醒,所以腦袋難免有一些糊塗,他怔怔的望着天花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此時還是在客棧裡。
外面的陽光從窗戶裡照射進來,他微眯着眼往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混沌着的腦袋不想思考此時大概是什麼時辰,于是問房外的許苼道。
許苼聞言,愣了一會兒,回道:“估摸着快到巳時了。
”
言畢,他聽到裡面低聲說了一聲:“已經這麼遲了,今日竟睡了這麼久。
”
正想着該怎樣接話,便聽到蕭沐浔又問:“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
“準備好了,臣方才還到集市上買了一輛馬車,馬車上已鋪好被褥,皇上與皇後可在馬車上歇息。
”蕭沐浔翻身下床,邊穿衣服邊聽着,這話倒甚得他心:“嗯,給馬匹喂過糧草了嗎?
待朕更衣完便啟程。
”
“兩刻鐘前已經喂過糧草,方才臣還讓手下将它們拉出去溜溜消化一下。
”許苼回道。
“客官,熱水打好了。
”店小二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外,蕭沐浔下意識的往那裡看了一眼,從紙糊的門窗看出去,似乎都能夠看到他的影子。
“水先放着,你可以走了。
”許苼淡淡的說了一聲,便不再理會那個店小二。
店小二依舊陪着笑臉,放下水便聽話的離開。
“皇……”許苼正想問蕭沐浔需不需要将熱水端進去伺候他梳洗一番,可是他卻在許苼之前開口道:“端進來吧!
”
踏上回國的歸程,心裡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雖然他們這才出來短短的幾天,但是卻總覺得似乎已經好久都沒回過家的感覺。
颠簸的馬車上明明不便休息,可是尚婉清依舊緊閉着雙眼,那模樣看上去就像是熟睡着一般。
“睡得可真香啊!
這馬車颠簸得難受,你竟還能睡得如此香甜,怎麼不會被吵醒呢?
”蕭沐浔似乎是在對尚婉清說話,可是他黯淡無關,沒有焦距的目光不知道在望向何處,因此聽上去又有些像是自言自語。
可最終回應他的隻有馬車輪碾壓過地面的聲音。
馬車跑得本就不快,再加上沿途還要照顧尚婉清的病情,因此本來騎馬八九天就能夠到的巫靈國國都,他們這一次竟然花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
回到皇宮之中,蕭沐浔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請太醫來查看尚婉清的傷勢。
“皇上,左丞相求見。
”蕭沐浔正守在尚婉清的床邊,緊張的看着太醫檢查她的傷勢嚴重與否,這時公公上前彙報道。
他擡眼看了那公公一眼,微微蹙眉:“你去回他,朕現在很忙,若是沒有要緊事,便讓他先回去吧!
若是有要緊的事,朕改日再與他商量。
”
“是。
”公公退了出去,不多時又回來對蕭沐浔道:“左丞相說有要緊事,今日就必須與皇上說。
還有近日皇上不在時,朝中所發生的大小事物都必須同皇上彙報一聲。
”
蕭沐浔不悅的皺眉,看了一眼床上面無皿色的人兒,雖然心中不願意離開她,但是卻實在是不得不走。
“張太醫,你等會兒直接回太醫署将藥炖好了拿過來。
”蕭沐浔對着俯身的大夫說道,大夫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臣領命。
”
交代完之後,蕭沐浔剛往外走了兩步,便又返了回來,對候在一旁的宮女說道:“若是屆時朕還未回,你便将藥喂與皇後服下,切記,必須吹涼了再喂。
”
“奴婢知道了。
”宮女朝蕭沐浔福了福身,點頭答應着。
從禦書房與左洋商量完事情,蕭沐浔便馬不停蹄的往他自己的寝宮——清蕭殿而去。
不為其他,隻因那裡有他最關心的人。
寝殿内,除了蕭沐浔之前留着的那個宮女之外,隻有床上躺着的尚婉清,早已不見了太醫的身影。
“太醫可曾送藥過來了?
”蕭沐浔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并沒有聞到空氣中有屬于藥草的香味。
于是隻能問親殿内除了尚婉清之外的那個宮女了。
被問到話的宮娥搖搖頭回道:“不曾。
”蕭沐浔蹙眉深思了一會兒,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到太醫署去看看,就說是朕讓你去的。
若是藥好了便立刻端回來,若是還沒好,你便能在那裡等上一等。
”
“是。
”宮女離開之後,公公便進來替蕭沐浔褪下滿是雪的大衣,為他換上另一身幹淨的月白色便服。
公公也退了出去後,寝殿之内,便隻有蕭沐浔和尚婉清兩人。
他走到床邊,掀開衣袍在床沿坐下,替她掖了掖被子,随後就那樣靜靜的望着她緊閉的雙眼,不知她何時能夠醒來。
就一直這樣坐着,直到宮女端着藥湯進了寝殿,蕭沐浔聞到了空氣中充滿濃郁的藥香味時才回過神。
蕭沐浔從宮女手裡端着的托盤中接過藥之後,對她吩咐道:“行了,你可以下去了。
有事朕再喚你。
”
聞言,宮娥退了出去,諾達的寝殿内又隻剩下了他們倆人。
這藥是剛炖好的,難免有些燙,因此蕭沐浔舀起一勺便湊到嘴邊吹,待吹涼了再喂進尚婉清的嘴裡。
可是她卻似乎像是故意與他作對一般,不論蕭沐浔怎樣喂,喂進去的藥水最終都會順着她的嘴角流出大半。
若是這樣下去的話,估計這一大碗藥能夠喂進尚婉清嘴裡的也就隻有三分之一。
可若是不吃藥,她的傷勢便也沒那麼容易好起來,但是吃藥的話,他根本就喂不進一絲一毫。
正苦想着該如何做,蕭沐浔的視線正好落在尚婉清的唇瓣上,突然眼前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來不及深思,蕭沐浔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藥放進自己的嘴裡,随後湊近尚婉清,一手支在床上,另一手微微捏着尚婉清的腮幫子,将自己的唇湊上去,貼上她的。
同時,将自己口中的藥汁一點一點過渡到尚婉清的嘴裡。
這個方法果然不錯,藥汁既不會浪費了,還讓他光明正大的偷了香。
蕭沐浔滿意的點了點頭,再舀了一勺藥汁含進自己的嘴裡,苦澀的味道從舌尖傳來。
雖然這藥很苦,但是此時的蕭沐浔卻根本感覺不出來。
他俯下身,将藥汁通過嘴對嘴的方式送進尚婉清的嘴裡。
要是她醒來之後得知知道自己是以這種方法給她喂藥,那麼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想着想着,蕭沐浔竟然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快些醒來吧!
咱們的皇兒已經學會走路了,不過那走路的樣子既不像你也不像我。
”蕭沐浔将一整碗藥喂完了之後,便坐在床邊與她閑聊。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得到,但是他隻是單純的想與她聊聊天。
當聽到蕭沐浔說這些話的時候,尚婉清放在被子裡面的手指微微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