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名夏捂住了臉。
此時,他想不明白,自己陛下為何抓住這個問題不放?
作為一個成熟的君王,現在難道在乎的不是如何培養新的政治勢力制衡舊的政治勢力麼?
即便是鞑子都知道這個道理。
要不然多爾衮也不會将他直接提拔到吏部右侍郎甚至提拔一大批漢臣,為的就是抵制和多爾衮作對的滿洲勳貴。
而自己這位更算熟悉的崇祯不應該不知道這個道理吧。
“是!
微臣是漢賊!
”
但陳名夏現在還是不得不選擇正面回答朱由檢的問題,且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投清的漢賊。
陳名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極小,也低下了頭。
“你也知道丢人,不好意思說出來啊,陳名夏。
”
朱由檢見此冷笑了一聲,便又坐了回去。
而此時,陳名夏則覺得自己不能讓陛下隻記得自己是漢賊這一點,但還是想解釋一下,于是便又擡起了頭:“陛下,微臣投清也是無奈之舉,雖為漢賊”。
“别給朕解釋!
”
朱由檢沒讓陳名夏說話,隻是笑道:“你承認了就好,朕再問你一次,你是誰?
”
“回陛下,微臣陳名夏!
”
啪!
朱由檢順手将手裡的奏疏打在了陳名夏臉上:“你不是我大明的官員,有什麼資格稱臣,你這麼快就忘記了自己是什麼嗎,朕不是讓你報名字!
”
“微臣,我,我是漢賊!
”
陳名夏也不笨,現在他自然也能猜到崇祯帝朱由檢想要他回答什麼。
但陳名夏在再次回答自己是漢賊的時候聲音更小了些,他覺得很難受,也很不理解,為什麼陛下非得要抓住他投清這件事不放。
“看來你是容易忘記你自己是誰的,現在北京剛剛收複,諸事繁瑣,朕也沒多少時間與你閑扯。
”
朱由檢說畢便轉身對張夢錫吩咐道:“在審決他前,先帶他去永定門跪着,派名近衛軍跟着他,就那名他冒犯了的那名近衛軍武官,隻要從永定門每進來一人,無論是官員還是平民,他陳名夏都得磕頭行禮一次,且喊一次‘我陳名夏是漢賊’,他要是不做,就抽他一鞭子,這樣或許讓他記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貨色!
”
朱由檢這道旨意一下達,陳名夏如五雷轟頂,他本來就不想承認自己是漢賊,如今被逼着在陛下面前承認自己漢賊已經夠難受了,如今卻還要他去永定門向每個進城的人磕頭說自己是漢賊,而且即便是平民也得跪,這種羞辱簡直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陛下,微臣,我也算是飽學之士,您欽點的探花郎,您讓我如此給那些粗鄙之徒下跪,您這是讓我生不如死啊!
”
陳名夏大聲哭喊了起來。
“朕就是要讓你生不如死,在朕你眼裡,你連他們也不如!
什麼飽學之士,飽學之士多了,但當漢賊的飽學之士,你陳名夏就是最典型的的一個!
”
朱由檢說完便甩袖出了乾清宮。
……
陳名夏哭哭啼啼地被拽住了乾清宮。
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不明白,不明白大明的皇帝怎麼和大清的攝政王不一樣。
他覺得應該是自己這位大明崇祯皇帝并沒有那麼睿智,他不由得開始暗罵了起來:“愚蠢的昏君,你遲早會後悔你今天的行為的!
”
無論陳名夏内心裡對朱由檢多麼失望與憤恨,此時他也隻能接受來永定門給每一位大明士民磕頭的懲罰。
北京城雖說已經封城,隻準進步不準出,但每天依舊會有許多士民進入北京城,畢竟如今北京郊外的許多漢人皆是當初北京城内人,後來是被鞑子強行趕出了北京城,成為了旗人的包衣奴才。
要說在這個時代,誰最恨建虜,自然就是這些京畿之地的漢人百姓,畢竟他們是被旗人劫掠迫害最重的人群。
如今張夢錫成為大明順天府尹後當即便下達了鈞令,京中平民百姓房屋店鋪以及田地等産業将根據戶部舊有存檔與各坊裡正佐證歸還被旗人侵占的民産。
因而,在城外棚戶區或者于京郊居住的原城内漢人百姓相繼回城。
再加上陸陸續續越來越多的大明近衛軍官兵以及官員進入京城,所以這些日子,整個北京城永定門處進城的人倒也有不少。
陳名夏此刻已被強制性要求換上滿清二品朝服,辮子也被強制性結紮了下去,整個人也跪在了城門處。
不過,一開始陳名夏還有些抵觸,還不想跪。
但看守的近衛軍武官自然毫不客氣,一鞭子重重地打下去,打得陳名夏皮開肉綻。
陳名夏到底是文人,吃不起這樣的痛苦,在見一牽着驢的老漢進城時,忙磕下了頭:“我陳名夏是漢賊!
”
那老漢吓得不行,見陳名夏穿的還是官服,雖然是滿清朝服,但畢竟也有了六年被滿清官府統治的經曆,所以這老漢也就本能地要下跪。
“老人家,你别跪,他這是給你磕頭,現在這裡是大明的京師了,他不是官老爺,他是給鞑子當走狗的漢賊,陛下的旨意,他這種禍害百姓的漢賊要給進城的每一個大明百姓叩頭的。
”
這時候,這麼近衛軍武官拉住了這老漢,解釋了起來。
“這樣啊,那小的可以啐他一口嗎?
”這老漢突然問了這句。
“可以,他比你牽那畜生還不如呢,别說啐一口,就是在他頭上拉屎都行”。
這近衛軍武官這麼一說,其他守城的近衛軍官兵也不由得抿嘴一笑,咬緊了牙,若不是近衛軍軍紀嚴明,他們都想蹲在地上大笑了。
“活該!
”
這老漢因此便向這陳名夏啐了一口。
陳名夏一邊拿袖子揩拭着一邊哭吼了起來:“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啊!
”
這時候,一名乞丐也走了過來,也不再走了,就站在陳名夏面前:“漢賊,趕快磕頭啊!
”
陳名夏欲哭無淚地看了這乞丐一眼,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從來不會正眼瞧一眼的平民老漢也會給自己吐口水,如今連乞丐也等着自己給他磕頭。
但他還是得磕,不然就又得挨鞭子。
但這時候,陳名夏磕完頭卻看見這乞丐沒有走,卻當着他的面解舞起了棍子:“軍爺,你剛才是不是說他跟畜生沒什麼區别嗎,我也想羞辱羞辱這畜生,不知可以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