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賈政發怒
“哦?
有何事盡管說來。
”賈政指了指旁邊的交椅,示意賈玮也坐下。
這種大家子的規矩,長輩不叫坐,晚輩自己是不能坐的。
“謝父親。
”賈玮确實也不想再站着了,就在東側的交椅上坐下,“父親,孩兒近來學業略有長進,隻是環弟他卻是不思進取,荒廢功課,退步了不少,以緻于天天被趙先生懲戒。
“做為兄長,且在同一學堂上學,孩兒自覺也有部分責任,沒能教導好環弟。
“其實孩兒也規勸過環弟幾回,無奈環弟依然故我,聽不進去。
這幾日,孩兒思之再三,為了環弟着想,以為還是跟父親您說說為好。
“不過,父親,您可不要為此氣壞了身子,這也是孩兒所擔心之事,因此才遲遲不願在您面前提及……”
“竟有這等事?
”賈政怒道。
倆個兒子先後向他告狀,賈玮逃課已然證明并非事實。
但賈環……
他因賈環告狀,而錯怪了賈玮,心中頗有些内疚,同時對賈環也隐然不滿。
眼下賈玮又告了賈環的狀,盡管措辭得體,但他也看得出,賈玮應是猜到了是賈環告狀,不忿之下,反告一狀。
做為父親,平衡子女間的關系,是常有的事兒。
賈政原本就偏愛賈玮,今日又錯怪了他,自然要安撫他一下,更何況賈環的事兒,也須問個明白的,于是他二話不說,就命候在外頭的丫鬟去傳賈環。
不多時,賈環匆匆到來。
一見賈政和賈玮都坐在那兒,賈玮神情輕松,他心中格登一下,知道今日的狀沒有告成功。
忙向賈政道,“父親,不知召孩兒到來何事?
”
“環兒,你好大的膽子!
”賈政面色一沉,接着,就将賈玮所言,怒氣沖沖地向賈環發問道。
“父親大人容禀,孩兒雖是常常被趙先生懲戒,但想來,也是趙先生對孩兒頗寄期望,方才嚴厲督學,至于孩兒不思進取,荒廢功課,實是無從談起,應是二兄他誤會了,孩兒的學業并無退步,倒是長進了。
”
賈環聞言,臉上先是掠過一絲緊張的神色,但片刻後,就鎮定下來,向賈政解釋道。
他講的是事實,最近讓趙恒不斷懲戒後,他學業是進步了些。
也正因如此,此刻他才顯得比較鎮定。
而說明趙恒此舉是寄于期望,以及認為賈玮是誤會,一來顯得他言語得當,二來也顯得他聰明曉事。
這番說辭,連坐在一旁的賈玮,也不禁對其高看了一眼。
不過,他自信賈環今日還是得吃竹闆炒肉,畢竟碰到的對手是他。
于是,不等賈政開口,賈玮就從旁插話道,“環弟,不是為兄說你,你就别在父親面前說謊了,你也知道的,父親最厭别人當面說謊。
“更何況,說謊隻能害了你自己,不利于學業進步,你功課落下了,就說落下了,此後改正了就好……環弟,你覺得為兄所言,是否有理?
”
“二兄,你對我的誤會太深了吧?
我可真沒對父親說謊啊。
”賈環眼中閃過一絲陰鸷,冷笑地道。
他告了賈玮一狀,現在賈玮反過來告他的狀,他知道今日之事,已難以善了,少不得要針鋒相對了。
因而,他也抓住“誤會”這個可輕可重的詞不放,對賈玮冷嘲熱諷起來。
“是麼?
”
賈玮微微一笑。
他自不會和賈環糾纏下去。
而是掉過頭去,向賈政道,“父親你看,環弟他還是執迷不悟。
為了證實孩兒所言非虛,還請父親也對環弟考較一番,事實自然一清二楚。
”
賈政也正有此意。
瞥了一眼賈環,道,“好,既是你說學業尚有進步,為父便也考考你‘大學’章句集注。
”
“考‘大學’章句集注?
”賈環吓了一跳,面上露出極其為難之色。
“怎麼?
”賈政登時黑下臉來。
“父親,近來趙先生是授了‘大學’内容,不過其章句集注,才講了個大緻。
要不……父親你考考孩兒的‘大學’本文吧?
”
“胡說八道!
什麼叫講了個大緻,你二兄已全然掌握,你卻來推脫,可見你确是慣會說謊的!
”
賈政一聽,就怒意勃發地在桌案上擊了一記。
并不容置疑地喝道,“今日我就考你的‘大學’章句集注,你說什麼也沒用,聽着,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何解?
”
看到此情景,賈玮不禁唇角上翹。
《大學》章句集注,目前,趙恒的确隻教了個大緻。
學堂中,隻有他一人仗着學習能力出色,提前将其完全掌握下來。
而賈環,拿什麼跟他比,差得遠了。
就等着吃竹闆炒肉吧。
他帶着看戲的心态,将視線慢悠悠地投到了賈環身上。
“……”賈政的第一次發問,賈環就卡了殼。
“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何解?
”賈政再次發問道,隻是臉又黑了幾分。
“……”賈環也再度卡殼,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
賈政狠狠瞪了其一眼,“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何解?
”
“程子曰:親,當作新。
大學者……大人之學也。
明,明之也……明德者,明德者……”
此句,賈環倒是答出了些許,不過,也是結結巴巴,毫不流利,并且後面更多的注釋,他壓根就沒答上來,又卡殼了。
砰!
賈政終于動了真氣,将一隻茶盞丢了下去。
這是《大學》開頭第一句,賈環連這句也答不上,他不動真氣才怪!
“不長進的東西!
跟你二兄相較,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還說沒有不思進取、荒廢功課,還說學業沒有退步,今日定要狠打你一頓,讓你長長記性!
”
說着,賈政霍地起身,三步兩步,走到屋角,操起一根粗大竹棍。
指着桌案,向賈環喝道“趴好!
”
賈環這時已吓得面無人色,戰戰兢兢地依言趴好。
賈政竹棍高高舉起,接二連三地落在他撅起的臀股上。
直打得賈環哭爹喊娘的,卻不敢動彈分毫。
賈玮在一旁看得直咋舌,他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賈政的狠勁,這哪是教訓兒子,分明是官老爺打犯人。
不過,這樣他喜歡。
“父親,算了,别打了,當心身子要緊,氣壞了就不好了。
”賈玮嘴上裝模作樣地說着,連起身都懶得起身。
賈政正在氣頭上,聽都沒聽到他的“相勸”聲,隻管操着竹棍,狠命揍賈環。
直揍了三四十下,賈環屁股腫得老高,整個人都癱倒在地了,他才将竹棍往地下一丢,餘怒未消地指着賈環道,“下回考較,還是如此,索性打死幹淨!
”
賈玮大仇得報,這時,他才起身道,“父親請坐,環弟他也是一時不肯上進,經過此番父親的教導,他此後必然不敢僥幸,對其大有好處,父親還請寬心為是……此事,孩兒做為兄長,也頗有責任,父親并無責罰于孩兒,孩兒深感有愧……”
癱在地面的賈環,此刻尚有三分清醒,一聽此話,登時氣得渾身顫抖,在心中對賈玮破口大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