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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節宴請

大宋武夫 引弓 3431 2024-01-31 01:13

  這一摞奏折,居然全部是彈劾王禀的。
所彈劾的罪名五花八門,除去與靖康年間戰事相關的事情以外,還有說王禀當初在西軍的時候,私自偷越戰線,獵殺青塘部落的牦牛,又說征方臘之時,王禀與劉延慶争功。
有稱王禀全無本事,完全靠巴結童貫來往上爬,是童貫餘黨。

  王禀本是武将,不善口齒辯白,他隻有跪下,前額磕在地上:“臣冤枉。

  見吓唬王禀已經達到了效果,趙桓才樂呵呵的讓王禀起來,表達了自己對這些捕風捉影,羅織陷害的罪名不僅絲毫不信,而且極端鄙視。
“就是這些大頭巾的見識了。
”他對王禀是極端信任的。

  在談話中,趙桓傳達了這樣的信息:你王禀的一切榮華富貴,生死榮辱,都基于朕對你的信任,若是哪天朕不信你了,這些奏折就能讓你萬劫不複。

  王禀誠惶誠恐,表達了他對趙桓知遇之恩的感激。

  在這一番做作之後,君臣之間的談話才切入正題。

  “卿家所領勝捷軍,河防軍所部,總計兵力幾人?

  “總計八萬出頭,七萬人已随臣到達汴梁,另有一萬餘人守着孟津渡口。

  “朕聽聞,金賊東西路軍合計有二十餘萬,此數确實乎?

  “這個數是差不多的。

  趙桓沉吟了一下,說道:“眼下雲集燕京的各路勤王兵馬,加上都門禁軍,也有二十餘萬,與金賊一戰,可乎?

  “臣初到汴梁,還未到白虎堂參加過軍議,不敢妄言。

  趙桓興沖沖的算給王禀聽:“都門禁軍四萬,劉延慶,劉光國父子一萬餘人,京畿禁軍十餘萬人,加上你帶來的十萬人,這可不就接近三十萬了?

  王禀沒有立即答話,官家對行軍打仗沒有概念,二十萬東拼西湊起來的人馬,和二十餘萬在白山黑水風餐露宿,經曆破遼,伐燕,攻宋諸役的強軍,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趙桓好像把宋兵總數算錯了,把京畿禁軍算了兩遍。

  在仔細思量了一番後,王禀回答道:“号令不一,非金賊的對手。

  王禀還有沒說出來的話。
皇帝算的,全是紙面上的數字,真實兵力能有一半已經是萬幸了,一年前的燕雲之役,童貫想從都門禁軍中抽調五萬人馬,步軍司都虞侯何灌另在京中募集了數萬遊手好閑之徒,才算把人湊齊。
何況現在已經經曆了燕雲、河東等數次大敗,已經折損了六十萬馬步軍。

  趙桓面露不豫:“卿是主和的了?
”似乎趙桓心中是主戰的一般。

  “非也,”王禀可不想官家誤解了自己,“臣的長子,就失陷在太原,臣與金賊仇深似海,決不言和。
”王禀簡單的和官家講解了一番兵法的勝負之道:“惟有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備,才能破賊。

  “天時何在?

  “眼下已經入冬,隻要将士衣食齊備,不受凍餓之苦,便可得天時。

  “何謂地利?
”“汴梁天下大城,隻要守禦得法,可得地利。

  “何謂人和。

  “上下一心,号令統一,令行禁止,可謂人和。

  号令統一?
趙桓猶豫了,他不動聲色,賜給王禀禦馬一匹,金鞍一套。
這是難得的殊榮了。
隻是對王禀提出的勝捷軍住處的問題,沒有絲毫答複。

  負責給王禀挑選禦馬的宦官是一個爐火純青的官兒,雖然趙桓今天對王禀是恩威并施,但這個宦官立刻就判斷出這個武夫聖眷正隆,是自己必須巴結的對象。
于是他親自從天驷監挑了一匹喚作“鐵骊”的坐騎來。
當今九皇子趙構的生母韋妃,就是騎着這匹駿馬打馬球的當兒,被太上皇看中,從而懷上龍種,一飛沖天的。
因此這匹“鐵骊”,被視作會給主人帶來好運的吉祥馬。

  王禀回到呼延灼府上,本想找一個清靜地方,向呼延灼這位常在都門的汴梁通好好讨教一番,可呼延灼又擺開了宴席,請王禀入席。
席上還有幾位客人。

  呼延灼坐在主位上,上座上坐着一名文官,其餘幾名陪客劉延慶、劉光國父子,呼延灼的侄子呼延通,第三次救援太原的東路軍主帥劉鞈,中路軍主帥解潛,現在殿前司任一個指揮使的姚友仲,以及以前西軍的大将辛企宗,王禀都認識。

  呼延灼大笑道:“正臣回來了,吾等便開宴吧。
來來來,正臣,吾為你引薦,這位是佥樞密院,鄧州知州,南道總管張叔夜張龍圖。
”因為張叔夜是龍圖閣直學士。

  王禀對張叔夜還有一些印象。
多年以前,張叔夜曾任蘭州參軍事,曾經在蘭州附近修建了一座叫西安州的城池,有力地拱衛蘭州。
一個文臣有這樣的見識和果斷地執行力,在西軍當中引起了一陣轟動。

  等衆人互緻問候落座以後,呼延灼說起了今次宴請的緣由。
張叔夜作為南道總管,十日之前率領一萬五千人到汴梁赴援,前幾日剛剛被趙桓任命為佥樞密院,實際上成為宋朝這個最高軍政機構的負責人。

  張叔夜是憂心城防的。
自他被任命以後,他就主動廣發帖子,聯絡在京的各路武官,希望大家同心同德,抵禦金賊。
但在京的武臣都是有根腳的人,豈是一請就動的?
雖然張叔夜地位高,但他實在耐不住被動的等候各路武官來拜會自己,于是親自登門拜訪。
而他又聽說王禀住在呼延灼府上,便自己跑來了。

  張叔夜一直為趙桓的戰和不定而苦惱,他本在京西南路,荊湖北路募集了十五萬義兵進京勤王,但因為當時的執政建議說,既然要與金人媾和,又招募這麼多勤王軍,顯得沒有誠意,反而會觸怒金人。
于是張叔夜募集的援軍都被遣散了。
這次他倉促之間,隻帶了一萬餘人入京,趙桓仍舊戰和不定,躊躇兩端。

  于是他問王禀:“王節帥今日入宮面聖,官家有何示下?

  王禀是從一介小使臣在沙場一路拼殺而最終成為節度使的,他有着“真正的武将”那種坦蕩的性格,但又不失細緻。
他略一沉吟:“官家聞聽末将要與金賊決一死戰,特賜了金鞍寶馬。

  他沒有說謊,但在旁人聽來,這金鞍寶馬自然是用來嘉獎王禀的鬥志的。

  呼延通在下首聽了,一拍案幾:“好!
官家果然是個有膽的,不似太上皇那麼沒種。

  呼延灼瞪了莽撞的侄兒一眼:“哪裡輪得到你說話,在邊上好好聽着,漲漲見識。
再亂講話,就把你趕出去。
”呼延通現在龍捷軍中任指揮使,隻是一個小使臣,若非是呼延灼盡心栽培的嫡子,根本就沒可能與佥樞密院、節度使一同吃飯。

  劉延慶在一旁勸說了幾句,打了個圓場,但接下來該怎麼說,他還沒有想好。
今天的宴會,是在張叔夜造訪之後,呼延灼即興發起的。
劉延慶并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

  現在汴梁的守備力量,除去王禀和張叔夜所帶來的人,四萬都門禁軍由三衙直接掌握,姚友仲是殿前司的大将,而呼延灼掌管龍捷軍,占了侍衛親軍馬軍司的四成兵力。
劉鞈、解潛、劉延慶三人為敗軍之将,奪職編管,但畢竟曾為主帥,官家仍舊會聽取這幾員宿将的建議。
而且劉延慶父子所帶領的一萬餘人,以環慶軍的殘餘為主,總算有些對敵經驗,而剩下的十萬出頭京畿禁軍、廂軍、土兵、弓手,能夠做到不聞風而逃,已算得強軍。

  因此今天在座的諸人,已經掌握了汴梁防衛力量的一半以上,如果在座的幾人能夠先達成一緻,甚至可以對官家施加決定性的影響力。

  但怎樣做才對劉延慶最有利呢?
作為一個從番将一路拼殺從而成為節度使的人,劉延慶非常善于投機。
正是投機到當時人稱媼相的童貫門下,他才得以超越西軍中老牌的種師道和姚古,先取得校檢太保并節度使的高位。

  但伐遼之戰失利,防金之戰又失利,劉延慶被奪職編管。
在他看來,東山再起并不難,隻需再找一個好靠山。
蔡京童貫已經身死人滅,而眼前的張叔夜正炙手可熱。
他是佥院,而童貫也不過是副樞密使。
他劉延慶隻消把在童貫面前用過的一套再來一遍,隻要投其所好。

  隻是這張叔夜看來是主戰的。
而劉延慶畢竟老于行伍,他認為與金兵作戰必敗無疑,還是媾和為好。
這該怎麼處理呢?

  幸好他帶兒子來了。
他劉延慶的次子劉光世已經率領漉延軍,在曆次戰役中都順利轉進,成功地保存了實力,現在無論是戰是和,劉光世都是一支必須考慮的力量。

  而環慶軍餘部的一萬五千人現在陳州,劉延慶本身已經被奪職,理論上是沒有權力率領這些人的,但是依靠劉延慶當年的餘威,沒有散掉。
現在還是先落實了自家的指揮權吧。
在來之前,劉延慶已經和劉光國交待了法子。

  這時,劉延慶向劉光國使個眼色,劉光國也一拍案幾:“爹爹休要阻攔呼延兄弟,如若不能打退金賊,孩兒枉姓一個劉字。
孩兒願自率部屬,去刺殺金國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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