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門子班頭才去看文書上的内容,看完之後啞然而笑。
幕友是什麼?
濟源縣裡沒有,但他卻是知道的。
每當臨縣或者外省的官員來濟源辦事或者路過,通常都會拜訪一下本地的父母官。
而他們的随從們是沒有資格去見縣令,便會留在門房等候。
他做為門房班頭,招呼這些随從們便成了分内的事情。
備幾份幹果,泡上茶水,大家夥圍坐在一塊閑聊。
從這些随從口中,他知道有的縣衙是有幕友的,做為縣令的心腹朋友,在縣衙地位極高,權勢極大,就連縣丞見了都得巴結三分。
這些幕友,絕大多數都是縣令高俸聘請的厲害人物,替縣令出謀劃策,又掌管錢糧刑名等重要差事。
在他的眼裡,這些幕友就像諸葛孔明,如神一般的存在。
眼前這個李飛白,像是當幕友的人嗎?
嘴人沒毛,辦事不牢,以縣令大人的英明,怎麼會請這樣的人當幕友!
門子班頭此時已有十成把握斷定手上的文書是假的,怪笑一聲:“說說吧,為何要假冒這樣一份文書,混進縣衙是不是跟縣令大老爺有私怨,想要刺殺他?
”
李飛白聽到這裡,也明白過來味,這個門子班頭并非是被門子惡意欺騙,而是認定他來縣衙另有目地,想要拿他當個升遷的墊腳石。
如此這樣一個人,幸虧隻是門子班頭,若讓他當個主官刑獄的官,不知多少人會被冤死。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解釋,道:“真的假的,你拿去問問縣令便知!
”
門子班頭收入雖高,在衙門裡地位卻極低,平常見了縣令大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哪敢去問縣令大人文書的真假?
何況,他已認定文書是假的,拿着去問縣令不是沒事找事,自己找着去挨訓斥。
他嘿嘿一笑,道:“事到如今還敢狡辯,我看不用刑你是不會招了。
來人,把他給我按到地上,先讓他嘗嘗壓杠的滋味。
”
所謂壓杠,就是把一根水火棍放在地上,讓犯人直挺挺跪在上邊,然後再把另一根水火棍置于犯人膝彎處,兩頭各站一個人,讓兩根水火棍去夾犯人的小腿骨。
那滋味十分不好受,原理與夾手指一個道理,再硬的漢子也挺不了一刻鐘。
李飛白雖不知壓杠是什麼,但見門子班頭得意的神色以及門子們的壞笑,也知這肯定是種常人難以忍耐的酷刑。
眼瞧兩個門子分左右來拿自己,他腳下使出八卦遊龍步避開,并在一個門子的小腿處一踹。
那個門子吃痛,嘴中啊啊大叫,腳下踉跄立身不穩,抱着另一個門子摔倒于地。
其它三個門子随即抄起水火棍亂打。
李飛白仗着步法左閃右避,趁虛再往三個門子小腿處狠踹,轉瞬之間五個門子全都躺倒在地,一時之間竟爬不起來。
門子班頭大吃一驚,手上一使勁,竟把手中的聘請文書撕成兩半。
他随手把文書往地上一扔,拎起大案上的半截磚朝李飛白砸去,口中叫道:“抓刺客,抓刺客!
”
李飛白閃身避開!
正要上前好好教訓一下門子班頭,這時虛掩的屋門被人撞開,八個禁子手握出鞘腰刀一擁而上,紛紛嚷道:“刺客在哪!
”
出了一身冷汗的門子班頭這才冷靜下來,指着李飛白道:“這人就是刺客,僞造公文想要混進衙門刺殺青天大老爺,眼看被我識破就想狗急跳牆拼個魚死網破,還好許牢頭帶領兄弟經過,快幫我把他拿下,帶到牢房上了枷鎖,大刑伺候審問明白,也算兄弟一份大功。
”
許牢頭聽得将信将疑,實不相信有人敢來這裡刺殺縣令。
縣衙是什麼地方?
那可是官家重地,裡邊武有衙役文有官吏,各色人等加起來足足有小三百号人。
一個人進入這麼個地方欲行刺殺之事,那不是拿着雞蛋碰石頭,自尋死路嗎?
可見門子班頭講得言之鑿鑿,他也不好說什麼,隻能先拿下來再說,于是給其它禁子使了個眼色,八個人持刀圍了過去。
别說八個禁子,就是十八個禁子,李飛白仗着腳下八卦遊龍步,袖中兩把剔骨尖刀,以及備用的手槍,想沖出去誰也别想攔着。
可他心想,事已至此,門子班頭誣其為刺客,又撕了縣令的聘請文書,自有趙學飛跟他算帳,自己又何必動手。
至于束手就擒到了牢房會不會被大刑伺候,他更不怕了。
昨天喝酒之時,也有十幾二十個禁子混在其中,這些人都是見過自己的。
眼前八個禁子,想來是昨夜當差,沒有去喝酒,因此不認識自己。
他們當了一夜的差,此時交了差事回家休息,趕巧淌了這趟渾水。
一會到了大牢,自有禁子認識他,知道他是馬坤的兄弟,試問誰敢動手。
李飛白将袖子往上一捋,示意自己手上沒有武器。
又把雙手往頭上一抱,等待禁子來拿。
兩個禁子見他沒有反抗的意思,将手中腰刀往鞘裡一送,一人按住李飛白一條胳膊趕往牢房。
接差的宋牢頭見許牢頭去而複返,笑道:“忘了拿東西?
”
許牢頭搖頭道:“才到衙門口,沒想到門房出了刺客,就幫門房班頭将刺客拿下。
”
宋牢頭道:“那老小子運氣不錯,看個大門都能捉拿刺客,這一次隻怕要升官發财。
不過我看老小子志不在升官,估摸着還想幹門房班頭。
不過許兄的運氣也不錯,還沒出衙門便走了狗屎運,立此奇功,這次大牢頭的差事恐怕沒跑了。
到時升了官,可别忘了兄弟!
”
許牢頭道:“宋兄就别開玩笑了,我哪有那種運氣!
”頓了一下又道:“人都說左眼跳财右眼跳災,我右眼突突跳個不停,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
說話間,其它禁子押着李飛白走了進來。
宋牢頭扭頭随意的看了一眼,轉頭正要跟許牢頭繼續說話,臉色刷的一下變得蒼白。
他連忙闖過去,伸手打開抓拿李飛白的兩個禁子,沖李飛白行了個禮,道:“李公子,你怎麼到了這裡?
”
李飛白揉了揉略顯酸痛的手腕,笑道:“我來拜見縣令大人,卻被門子班頭誣為刺客,接着就被你們的人抓來這裡了。
”
宋牢頭忙道:“這都是誤會,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走,我這就帶你去拜見縣令大人!
”
李飛白左右看了眼,分開人群走到一張椅子前,大馬金刀的往下一坐,道:“不急!
縣令大人久等我不至,必會派人四處找尋,那時再去見他不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