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黑燈瞎火的,也不知是情知不會來客人,掌櫃的已與夥計早早睡去,還是為了省點燈油錢竟不點燈。
不管基于哪個原因,都證明“必回頭”客棧離關門大吉已不遠了!
李飛白扣了數下門,掌櫃的語帶喜悅的道:“來了,來了!
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
”
說話屋裡亮起火光,掌櫃的拖着屐開了門。
看到敲門的是李飛白,他滿是笑容的臉僵在那裡,頗為不快的道:“怎麼又是你?
”
李飛白道:“約克回來了嗎?
”
掌櫃的道:“回不來了!
”
李飛白一怔,忙道:“出了什麼事?
”
掌櫃的道:“我聽人說,他下午喝了許多酒,也不知因為什麼,跟别人起了争執,拿起酒壇就砸在那人的腦袋上,當衆開了瓢。
這個白皮豬,也不看看在什麼地方,竟敢動手打咱們的人……”
李飛白見他又開啟唠叨模式,打斷道:“人有事沒事?
”
掌櫃的道:“哪個?
”
李飛白道:“當然是開了瓢的!
”
掌櫃的道:“哦,那人沒事,隻是腦袋上留下個寸許的傷口,沒有半年是長不好了。
”
李飛白長舒一口氣,隻要人沒事就好,不然約克惹下人命案子,說不定就會影響到玉米。
他接着問道,“約克現在在哪?
”
掌櫃的道:“已被知府衙門的人帶走了!
”
李飛白得到這個重要信息之後,轉身就走,迅速消失在掌櫃的視野之外,進了城!
掌櫃的懊悔不疊,頓足捶兇一臉的懊惱。
老子講了這麼多的話,廢了這麼多的口水,怎麼也得打賞個一兩半兩的啊!
就這麼走了,也太不講究了!
早知道,絕對應該先要銀子,再回答問題。
現在可好,這不是賠本的買賣!
李飛白回到住的地方,絕對已到亥時。
以往這個時辰,馮江亭早就睡下,可是今天,馮江亭卻拿着《三國志演義》,坐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借着窗戶台上不斷搖曳的燭火,正聚精會神的看着。
李飛白知道,馮江亭這是不放心,坐在這裡等他。
不然,看書完全可以在屋裡看,燈火足還有蚊帳隔蚊,強過坐在門口喂蚊子百倍。
他上前行了個禮,低聲道:“馮叔,還沒睡呢?
”
馮江亭擡起頭,好像這才發現李飛白回來了,輕淡的道:“回來了!
”一句沒問事情可辦好,眼睛裡卻閃過一絲期待。
李飛白笑道:“馮叔,我有兩個消息。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不知你想聽哪個?
”
馮江亭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啊你啊,有消息就說呗,還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年青人就是沒有個正形,愛玩!
”頓了一下,又道:“那我就先聽好消息吧!
”
李飛白道:“我找到約克了!
”
馮江亭按住心頭喜悅!
找到約克意味着什麼?
他十分的清楚!
玉米有着落了,隻需交割一下,很快便能打道回府。
他十分想歡呼雀躍,可他強忍着。
他是個官,還是個長輩,不能在年輕人面前沒有正形。
他道:“那壞消息是什麼?
”
李飛白道:“今天下午,他跟人起了争執,拿酒壇給人開了瓢,他自己則被知府衙門的人給帶走了!
”
馮江亭眉頭不由皺了皺,事情還是有了變化。
不過轉念一想,好事總會多磨,若是太過順利,反而顯得不太真實。
他道:“人傷的怎麼樣?
”
李飛白道:“人倒沒什麼大事,腦袋上留下一道寸許的疤,估計在家将養幾天也就好了!
”
馮江亭皺起的眉頭松了松!
隻要人沒事就好,明天早上去跟知府打個商量,明天下午人應該就能放出來。
就算他這個外省的提刑按察使面子不夠,不還有席書同呢?
雖說知府是四品,按察使佥事是五品,但佥事是上邊來的官,又是奉按察使的命令下來的,這個面子不應該不給。
若一個知府連這點面子都不肯給,也不可能當上知府的。
既然不是什麼大事,也就不用再操這份心,馮江亭道:“飛白,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說完,打了個哈欠,把手上的書一合,道:“我也該去休息了!
”
第二天早上,吃完了飯,席書同陪同馮江亭以及李飛白,一行人往知府衙門而去。
吃飯的時候,馮江亭已給席書同打過招呼,今天得去知府衙門一趟,從牢房裡放一個人出來。
馮江亭臉上雲淡風輕,話說的十分随意。
席書同問是什麼人?
馮江亭說是下邊人的一個朋友,又着重強調隻是個小人物。
席書同又問犯了什麼事?
馮江亭說是尋常的酒後鬧事,打破了苦主的腦袋,不過人沒事,最多也就是賠點錢的事!
席書同松了口氣!
畢竟李飛白已跟自己的頂頭上司鬧得很僵,劉石湖讓他跟過來,隻怕是讓他來做做樣子的,若事情太大的話,他一出手不好跟劉石湖交待。
見隻是酒後打架的小事,他當即打了包票。
一路上,馮江亭好吃好喝的招待,以三品之尊對他這個五品小官始終噓寒問暖,這點小忙都不幫,也太說不過去了!
三人去知府衙門,又不是官方的視察,也不是正式的拜訪,隻是讓知府從牢裡放個人出來,也就沒穿官服而是穿着常服。
到了衙門門口,門子見三人衣着不俗,一看就是富貴出身。
還道是來打官司的,心中直樂以為今天又要大撈一筆。
他給門前站着的兩個門子使了個眼色,不等三人走上門前,那兩個門子把手中水火棍一攔,擋住去路。
而他神态倨傲的道:“你們是什麼人,來知府衙門何事?
”
見席書同伸手往懷裡掏,他心中更樂,暗道:“呦呵,來了個懂規矩的,我還沒暗示好處呢,就自動送上門來。
”
席書同掏出來的卻不是銀子而是一方腰牌,道:“我是提刑按察司佥事,陪同河南提刑按察使以及濟源縣令幕友,有事要見你家大人!
”
那門子倒抽一口涼氣!
以前,也不是沒有當官的來見知府,可什麼時候也沒直接穿着便服就來的啊。
哪怕僅是某縣的縣令呢,也會乘坐馬車在來的路上,已讓随從前來照會。
若是省府來的上官,更是數天前便會傳下消息,說某時某刻到知府衙門。
知府會提前領着大小官吏,前往城外迎接!
雖說按察司的佥事僅有五品,沒有他家老爺的四品大,可人家畢竟是省府來的上官,他家老爺就算不去城外迎接,最起碼也得到衙門外迎接才對!
哪成想,佥事竟沒派人提前通知,直接就殺到了衙門口。
陪同的還有個提刑按察使,雖說是别省的按察使,可必定是按察使啊!
他慶幸自己沒有擺出一副讨要銀子的架式,不然今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連忙道:“原來是上官駕到,小的給你請安了!
”
說話間,一衆門子跪下身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