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未曾言及?
我也沒問。
”
方培倫有些赫然,葉家是臨浦大族,葉家小姐又時常出入秦府,衆人多少也都有些異樣心思。
“先讓他等會,我們繼續讨論。
”
張雲揮揮手,渾然不當一回事。
二者過往并無交集,最艱難的時期都挺過來,難不成現在日子好過了,反而要巴結你不成?
“此處事情要坐下來細細商談,急切間哪裡可以定奪?
你還是先過去,畢竟是葉小姐的兄長,太過難堪不好。
”
盧欣榮年輕時性格孤傲,意氣風發。
如今有心振作,反而海闊天空,心态趨于平和。
再者,他心裡也覺得葉紹梅和秦浩明實屬天賜良緣,期間縱許有些誤會,但并無大礙。
“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難何曾見一人。
伯玉不知,葉家過去許多做法委實氣人,葉家小兒更是不堪,至今想來依舊憤憤不平。
再說葉小姐是葉小姐,葉少爺是葉少爺,兩者多有不同。
更何況兄長的事情也不是我等可以左右,一切随他心意便是。
”
連自己和他相處十幾年都猜不透兄長的心思,他現在行事如同天馬行空,豈能常理度之?
名冠秦淮的柳大家都不遠千裡委身兄長,足見他才情學識之優秀,今後秦府還愁沒有女主?
“雲哥兒,會會也好。
臨浦上等耕牛大多出自葉府之手,順便問問他時下行情如何?
”
福伯年老成精,見張雲使小性子,以後兩家若真有好事,臉面不好看,索性用公事驅使他過去。
江南之地,水路阡陌縱橫,少有平原草地,故而多耕牛而少駿馬。
葉府除了酒樓之外,把控整個建甯府的牛市交易,也是葉家支柱産業之一。
對福伯,張雲少有頂撞,聞言轉頭怏怏離去。
雲哥兒年歲雖小,性格卻是剛烈至極,今後倒要好生相處才是。
望着悶悶不樂而去的張雲,盧欣榮心裡暗自想到。
氤氤氲氲,或聚或分,其散也氣,其興也雲。
秦家村地處臨浦郊區山腳,雲霧籠罩,遠處太陽冉冉升起,照耀在遼闊的天空中,萬道霞光穿透薄雲迷霧,頓覺晴空萬裡,高曠而蔚藍。
葉紹輝背負雙手,徜徉在秦家村四周的工地,啧啧稱奇。
一直溜的平瓦矮房數十棟同時開工,雖蔚為壯觀,但明顯是給莊戶們住,他興緻寥寥。
倒是比鄰“秦府”正在開工的新府邸,引起他極大興趣。
從占地規模而言,目測應有二三十畝地左右。
主宅坐南望北,頭門、大門、二門采用中軸對稱、縱深多進的院落形式。
其間一些樓台雨閣更是巧借山勢,渾然天成,與周圍的群山遙相呼應,别具一格,讓人歎為觀止!
不過同時他又有些詫異,秦家忽而乍起,底蘊與臨浦世家大族自然不能相較。
雖說因立有功勳,官府有授田,但短時間絕難以轉化為浮财。
聽說前段時間都變賣秦家老宅聊以度日,怎地短短幾個月時間居然有此财力構建新房?
沒聽說他們有什麼進财的門路呀?
遠處,張雲着舊衣,身上斑泥點點,腳步匆匆趕過來。
“不知葉家公子找雲有何事?
”
極近,張雲也未做其他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新春佳節,有賓客至,既未行禮也未請進宅内一坐,可謂失禮。
土包子!
葉紹輝臉上露出一絲陰霾,稍瞬即逝,随即轉化笑臉微微點頭算是招呼,“葉家和秦家相交莫逆,期間雖有些許誤會,但情誼尚在。
如今浩明在外為大明浴皿厮殺,以至于新春佳節之期,竟無空閑回家省親。
為兄趁此機會,一則看秦家可有需要幫忙之處。
二則也想帶賢弟認識臨浦其他一些世家子弟,以便将來相互幫襯一二。
不知賢弟以為如何?
”
說完,旁邊的家丁仆從挑上讨喜的臨浦特産,桂圓、紅糖等物産,足有三四擔之多。
嘶!
牙疼!
酸的厲害!
為兄?
賢弟?
張雲終究曆練不夠,還不适應這種當面惺惺作态的舉措。
可伸手不打笑臉人!
露出一抹尴尬的苦笑,雙手敷衍的拱拱手,“多謝,要不請進去坐一會?
”
“算了,外面空氣好,也清靜些。
想不到愚兄幾個月沒來,如今秦家村倒是大變模樣,開始興旺發達起來。
”
葉紹輝打蛇順棍,愚兄二字叫得非常活絡,扭着腦袋四處觀望。
叫葉公子似乎不合适,叫兄長他又叫不出口,張雲托着下巴着實為難,索性一言不發。
“今後賢弟可要多注意這些南逃之人,管教方面要嚴控。
但發現其中宵小,決不可輕饒。
”
葉紹輝半遮嘴,一副推心置腹朝張雲說道。
不行了,張雲知道他如果不開口,這貨估計會滔滔不絕跟你一直閑聊下去,時下文人據是如此。
“不知現在上好耕牛多少紋銀一頭,五百頭的價格是多少?
”
沒名沒姓也沒有稱呼,張雲愣頭愣腦直直問道。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
不錯啊,賢弟出手果然了得。
隻是不知臨浦有沒有這麼多庫存?
若是要得急,怕是需其他地方調劑才是。
好像是二十兩紋銀一頭,不過賢弟需求量大,應該會便宜些,到時候愚兄安排掌櫃和賢弟詳談,如何?
”
饒是葉公子是見過世面之人,可萬兩紋銀的生意也不多見,隻是心裡的疑惑更甚,秦家到底有何營生,竟然可以在短短的數月間積财至此?
讓一個原先一無所有的家庭,又是建房又是收留南逃之人墾荒,現在竟然還要一口氣買五百頭上好耕牛,販賣私鹽都沒有如此迅速?
幾個月前秦家财力如何,他可是比任何都清楚。
隻不過他城府很深,并沒有大呼小叫故作姿态。
心裡卻是暗自打定注意,無論如何也要挖掘出來。
“上好耕牛要三百頭,兩百頭牛犢子,應該在三、四月份左右。
”
張雲并沒有注意到葉少輝眼中的疑雲,而是認真的思考着使用時間,計算肥皂的産出和今後開發良田的數量。
兩百頭牛犢子他是打算自己飼養,畢竟價格會便宜不少,也委實是精打細算。
“能否和賢弟在正月裡定個日期,愚兄帶你出去見識見識,臨浦最好的香翠樓擺上一桌,那裡的小妞可是……哈哈……”
葉紹輝朝張雲眨眨眼,露出了男人心照不宣的淺笑。
“葉公子有心,可惜無功不受祿,家中事務既多又繁雜,怕是讓你失望。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張某正安排人手墾荒,先行告退一步。
”
張雲不鹹不淡兩句,不等他開口,轉身就此離去。
真是土包子!
葉紹輝盯着張雲背影,意味深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