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動
勤政殿,崇祯皇帝召集太子、内閣及諸位大臣、科道禦史,于這裡讨論遼東戰事。
自從首輔薛國觀、次輔陳演被拿掉之後,崇祯一直讓首輔空懸,沒有設立人員。
因此,現在以張四知、錢謙益為首的内閣,皆是沉默不語,唯有兵部尚書陳新甲為天子分析着遼東局勢。
“皇上,遼東半島乃是抵禦建奴最重要的壁壘。
此地在手,可和山海關、錦州、關甯等地連在一起,進退自如。
失,則遼東不保,遼西也是難以獨存,因此,遼東之戰不容有失。
薊遼總督洪承疇已經兵出遼東,希望可幫助秦督分擔部分壓力。
隻是人員不多,據報隻有三千騎兵,多是精銳。
但這也是情不得已,畢竟邊關的壓力很大,萬不可讓建奴鑽了空子,以至悔之晚矣!
而從九邊和山東直隸抽調之兵,尚在整合訓練,不堪野戰,救援遼東恐怕力不從心,要全靠定南軍自己了。
總之,遼東若勝,則全局穩定。
遼東若失,則大局必然崩壞。
”
陳新甲這番話講得很客觀,不偏不倚,基本在陳述一個事實。
隻是作為兵部尚書,沒有拿出應有的對此,似乎有些失職。
錢謙益聽了報告,起身朝崇祯皇帝躬身說道:“内閣收到許多禦史彈劾閩粵總督秦浩明的奏疏。
皆言秦大人輕率入遼東,殺其百姓,毀其水木,緻使建奴大怒,攻擊瓦房店,造成局勢大壞,請天子降罪處罰。
”
崇祯閉目養神,聞言瞅着陳新甲說道:“陳尚書之意呢?
”
陳新甲躬身說道:“秦大人雖是年少孟浪,其報國殺敵的勇氣也是值得贊賞。
再說,秦大人乃閩粵總督,非是遼東文武,功罪不在内閣。
”
錢謙益見陳新甲和稀泥裝好人,竟是答得圓滑無痕,便氣道:
“啟禀皇上,秦大人入遼東,不在閩粵坐鎮,反而裹挾亂軍入遼東惹是生非,此乃天子所任非人也,請詳查。
”
錢謙益的走狗禦史大夫顧念真上前怒道:“既是閩粵總督,不思治理地方,卻不經兵部統一而入建州滋事。
即入建州,不趁機攻城掠地,卻殺建州百姓婦孺,毀其水源村落,焚燒山林,斷建州百姓活路。
方緻今日危在旦夕,壞了大好局勢,傷陛下之聖明,不合聖人仁心。
此乃小人欲求富貴而貪功冒進,也是陛下放縱之過。
請天子解其職,責其過,遼東之事當由薊遼總督洪承疇處置,方是正理。
”
“大明和建奴乃死仇,幾無調和的可能。
現如今,秦督殺人原本殺入屬于大明的遼東,實是大快人心之事,怎麼諸位大人卻多有指責秦大人,望諸位大人指教。
”
太子朱慈烺年幼,事情有些不明所以,虛心請教。
顧念真偷偷看了目無表情的崇祯皇帝,俯身說道:“啟禀太子,這一心殺敵也要看情勢。
當年北宋聯金滅遼,何嘗不是一心殺敵,恢複燕雲。
可卻引來了更加兇狠的女真,造成北宋靖康之恥,隻得劃江而治掙紮求存。
”
朱慈烺疑惑道:“依顧大人的意思,我大明軍隊,不可進攻,隻可防守,才是當前用兵之道。
”
顧念真撚須說道:“攻守當合乎大局,非是一人可随意而為。
朝廷慣例,此乃薊遼邊關文武之責也。
”
朱慈烺不解,“可遼東半島已經丢失經年,難不成就不能奪回來?
難不成就永遠送給建奴?
”
顧念真滿臉通紅,無言以對。
此時錢謙益站出來說道:“兵者,危也,不可不慎!
因此,不可壞了朝廷法度。
”
朱慈烺仿佛明白了,點頭道:“就是說,甭管丢多少城池,不是職責在身,都應以朝廷法度為大,可以坐視不理。
跑進人家老巢,不應破壞建奴家園,而應找強大的敵軍送死。
你且讓孤好好想想,當如何理解錢大人的智慧?
”
錢謙益被太子朱慈烺噎得怒火沖天,正要辯駁,崇祯搖手打斷,對張四知問道:“張大人的意見呢?
”
老神在在的張四知聽天子垂問,便說道:“秦大人有罪無罪,不在此時,如今建奴十萬大軍,圍攻遼東,就是降罪也無從辦理。
”
崇祯聽張四知說得客觀,微笑問道:“然後呢?
”
張四知心裡一轉,俯身低頭說道:“秦大人亂職守,入遼東卻身陷重圍,引發困局危及時局大勢,日後當降罪處罰。
當前重點是,不到三萬疲弱之師,萬萬難保遼東,請天子做好局勢大壞的準備,當降旨洪承疇設法補救。
”
“諸位愛卿請各抒己見,都說說應如何處理?
”
今天崇祯的心情似乎極好,一反往日的不耐,笑眯眯的對衆人說道。
“皇上,朝鮮乃不征之國,豈可由地方督撫擅自占為己有,此必有貪渎之事。
”
“皇上,倘若地方督撫可領軍上陣,緻内閣、六部和遼東文武于何地,此乃朝綱混亂,若不制止,日後必然動搖朝廷威信。
”
“皇上,激怒敵人而不能守,此乃輕率孟浪,視國事為兒戲也!
”
……
應該說,秦浩明的人緣在大明朝堂真的很差,崇祯皇帝剛剛說完,明知天子心意的衆位大人,還是不管不顧的跳出來,紛紛彈劾指責。
崇祯的心情是真的極好,第一次覺得和群臣議論國事竟是如此愉悅。
眼光飄向有些呆滞的太子朱慈烺,崇祯心裡的決定更加堅決。
“此事如張大人所言,秦大人有罪無罪,不在此時,不妨再議!
倒是還有一事需要咨詢諸位愛卿的意見,那就是建造忠烈祠的事情,諸位愛卿如何說道?
”
揮手讓群臣閉聲,崇祯皇帝再次抛出另一個話題。
頓時,現場的氣氛很沉重,沒有任何一個大臣敢出聲。
這不比其他人事問題,有個人的利益和情緒在裡頭,可以肆無忌憚攻擊。
于他們而言,建不建忠烈祠着實不關他們屁事,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但這話卻不容易表态。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