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破虜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誅殺高起潛,奪其兵權,合兵一處,驅鞑滅虜易如反掌,此為上策?
難道不知你這是與造反并無二緻耶?
抑或是想你秦家家廟不存否?
休得怠慢不敬,趕緊說中策和下策。
”
昨日秦浩明正要說計策的時候,被趙縣縣令打斷,城内部分糧草被積水腌漬,需要将士搶救。
直到深夜方才理順完畢,故而今日一早就找秦浩明舊事重提,哪知居然是這樣一個所謂上策?
也就是秦浩明敢在他面前說這樣的話,也就是他一副癱倒在太師椅上懶懶散散,仿佛開玩笑的口吻,他盧象升才不至于生氣。
換了其他任何人,說不得就是軒然大怒,抑或……
唉,秦浩明心裡微歎一聲,初次試探宣告失敗。
自己小心翼翼,三分真七分假,挾着不敗威名和盧象升對他的賞識,又巧借時局的發展,猶自難以成功。
可見,君子可欺之以方,然不可罔也?
盧象升對自己沒有戒心,但超越原則的東西,他心中自有堅持。
“中策自然就是固守趙縣,以不變應萬變,坐等時局發展即可。
至于下策,不提也罷。
”
秦浩明顯得有些意興蕭索,語氣闌珊。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該做的自己已經都做了,自問無愧于心。
當一個龐大機構的最高領導層出現嚴重問題的時候,整個機構就會像一口擱淺的鲸魚一樣,貌似身體強大,卻連翻身都極其困難,隻能任人宰割。
統一軍隊指揮權、糧饷補給、下一階段的行動計劃等,有多少事情需要協調統一,需要言明權利責任?
可惜崇祯帝坐在北京城裡依舊毫無動作,僅派司理監李從化過來犒賞,實質性的解決方案沒有一個,有卵用?
唉!
輪到盧象升長長歎口氣,自己苛求過甚。
情況明擺着,建奴若是不攻城,天雄軍将士能戰之士二萬人馬都沒到,如何是五六萬建奴對手?
之前,秦浩明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利用建奴麻痹大意,不了解情況,頗和孫子兵法中: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
可戰争說到底還是要靠實力,堂堂正正方為正道。
故有: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
現在建奴擺明有所防備,合兵一處,能耐他何?
反觀己方,三處人馬合計十幾萬人,互不統屬聯絡,委實怪不得他想要行不法之事?
“若是有伯雅、彥演任一人相助與我,想來都不至于陷入如此困頓之地。
”
下策秦浩明不說他也知道,除了将自己的兩萬天雄軍發起自殺性攻擊,别無它法。
良久,盧象升再次仰天長歎。
秦浩明聽完,以手掩面苦笑連連,竟然都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說來說去,都是崇祯識人不明啊!
不論是孫傳庭還是大漢奸洪承疇,據是明末大明朝廷少有的能人頂梁柱。
大漢奸洪承疇就不說他了,單是孫傳庭,就和盧象升一樣,真真是大明的肱骨之臣。
孫傳庭,字伯雅,山西代縣人,和盧象升類似的是,史書上說他“性沉毅,多籌略”,是個性情内向多謀的人物。
他是在天啟年間入京為官,擔任過吏部主事,魏忠賢當權時,孫傳庭幹脆辭官回家,此後十多年不斷在家閑住。
崇祯年間農民軍大起,清軍入寇不斷,與孫傳庭交好的京中陝西、山西籍官員不斷有人舉薦孫傳庭出山。
于是崇祯八年,孫傳庭得到啟用。
先調為順天知府,次年又擢升為陝西巡撫。
而當時的他,面對的情況,甚至比盧象升早期還困難,此時的陝西曾經亂成了一鍋粥。
比起盧象升有充足工夫練兵,孫傳庭幹脆在實戰中鍛煉。
他的兵源次要來自陝東南部,多是“兵戶”家庭的子弟,當地民風尚武兇悍,戰役力本身不差,孫傳庭到任後嚴明紀律,保障軍饷,上上下下士氣大振。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這支兇悍的秦兵,從饷銀到糧食,大多都依托孫傳庭發出的軍屯以及陝西當地富戶的供應,極少讓朝廷買單,性價比極高。
有了這樣一支性價比極高的軍隊,孫傳庭大展拳腳,崇祯九年七月,孫傳庭經過數戰,多次擊敗農民軍高迎祥部,終在子午谷設伏,将高迎祥部全殲。
崇祯十一年一月,孫傳庭率部在陝西寶雞擊敗農民軍,并以“圍點打援”的戰術,在陝西潼關重創李自成,打得李自成隻帶8人倉皇逃竄。
孫傳庭乘勝追擊,又南進河南,在河南靈寶大敗農民軍“十三家聯軍”。
眼見就要取得全勝,又是那個坑死盧象升的楊嗣昌,向崇祯提出“招安”,結果張獻忠等農民軍殘部被招安,徹底全殲農民軍的機會,就這樣功虧一篑。
楊嗣昌之所以和孫傳庭過不去,也是由于“路線成績”。
作為兵部尚書,楊嗣昌提出了“四正六隅十面網”的剿滅農民軍計劃,孫傳庭贊同這一方略,卻堅決反對借此方略增兵加饷。
對“招安”的農民軍,孫傳庭更不放心,建議留部隊在當地監視,以防他們造反。
就這倆事,把楊嗣昌給惹怒了。
原本曆史上此次清軍入寇事情中,孫傳庭也奉命入京救援。
但楊嗣昌怕他立功,竟嚴令不許孫傳庭部出戰。
戰後又主張将孫傳庭本人調離,留孫傳庭的部隊拱衛京城。
如此“下山摘桃子”,把孫傳庭氣得急火攻心,竟緻耳聾。
但災禍還沒完,得病的孫傳庭請求告假,崇祯竟認為孫傳庭在推脫責任,一紙诏書把孫傳庭下獄。
就在孫傳庭下牢獄期間,誠如孫傳庭所預料的,農民起義叛而複起,當年因楊嗣昌阻遏而逃生的張獻忠部再次扯旗造反。
而“四正六隅十面網”的惡果也凸顯,被租稅逼得活不下去的農民紛紛呼應,李自成也再次出山,大張旗鼓。
崇祯十五年五月,李自成橫掃河南,二圍開封,明王朝岌岌可危。
無法之下,崇祯隻得再次啟用孫傳庭。
但此時,孫傳庭苦心打造的精銳秦兵,已多被裁撤解散。
重回陝西的他,手中隻有一萬多新招募兵士,毫無作戰經驗。
面對如此爛攤子,孫傳庭盡心竭力,死守潼關。
他認為,隻需潼關不丢,保住陝西,大明王朝就能保住平定農民起義的機會。
但崇祯卻瞎指揮,是年五月,崇祯連發诏書,敦促孫傳庭進兵。
帶着這支毫無作戰經驗的軍隊,孫傳庭在河南遭到敗仗,不得不退回陝西。
他深知李自成下一步的目标必定是入陝,因此在潼關整理城防,制造火器,意圖堅守。
然而崇祯十六年五月,崇祯再次嚴令孫傳庭自動出擊,和李自成決戰。
明知必死的孫傳庭,開始了人生最後一戰。
八月十二日,在襄城之戰中,面對李自成的五十萬大軍,孫傳庭再度出戰,全軍覆沒下,孫傳庭單騎沖入敵陣,壯烈殉國。
故此,後人有一句通用的說法:“傳庭死,明朝亡”。
“盧督和孫督交情不錯嗎?
”
曆史已經不可追溯,緬懷舊事于事無補,更何況自己已經改變它。
倒是盧象升這話讓他看到一絲新的的希望,因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