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揚帆于大明朝野
“哈哈……萬萬不可……無需堪憂!
這就是堂堂大明首輔之言,可笑可歎!
居廟堂之高,上不能為君王分憂,中不能統帥群臣,下不能為黎民謀福祉,談何首輔?
”
秦浩明霍然站起,指着薛國觀哈哈大笑,不顧他陰鸷的眼神,狀若癫狂。
去他媽的!
實在無法忍受,一國之首輔,竟然說出如此幼稚的話,連憂國憂民都做不到,他還有什麼好客氣?
西北擁有耕田達幾十萬頃之多,區區一百萬兩白銀分攤下去,一畝地不過毫厘而已,不足挂齒。
八百裡秦川沃野隻需一個豐收,便可得錢糧無數,無需堪憂!
這是什麼話?
是人話嗎?
心哀莫過于死,大抵如此。
在秦浩明看來,其實天災也好,建奴也罷,西北流賊也無妨,大明上下若是凝聚一心,這些不過土崩瓦狗而已!
如今看來,即使歌舞升平一片,大明朝廷遲早也要被衮衮諸公斷送。
道不同不相為謀!
跟這些人也沒有什麼好虛與委蛇,平白玷污自己。
崇祯目光複雜的盯着猶自癫狂的秦浩明,能感受到他憤怒和悲切,這是一種毫不做作的内心獨白。
回顧他為大明所做的一切,再看薛國觀臉色泛白,一臉憤怒的神态,崇祯的心裡百味陳雜。
“皇上,微臣惶恐。
這原本隻是正常的朝廷決策,卻無端遭此诘難,求皇上做主!
”
薛國觀瞳孔皿紅,顫悠悠的離座跪地,悲憤的朝崇祯皇帝申訴。
他實在想不清楚,和秦浩明平日無冤無仇,而且還多次釋放善意,秦浩明這般是何意?
“薛首輔暫且回去,待朕問清究竟?
”
崇祯溫言勸慰。
薛國觀一臉木然站起身,行禮離去。
他明白崇祯是在和稀泥,甚至可以說在拉偏架。
可那又如何?
大明朝廷以下犯上還少嗎?
充其量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可大可小,就看有沒有靠山而已!
“秦愛卿,你這暴烈性格,似乎不适合在官場,倒是在戰場比較适合。
”
崇祯喟然而歎,搖搖頭,目視南方,仿佛看到福建和廣州兩地,皿光四濺,人頭滾滾。
“皇上,您委實不容易。
”
望着崇祯憂心忡忡的模樣,千言萬語湧在秦浩明心頭,最終隻是這短短幾個字。
“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屍,勿傷百姓一人。
”
崇祯在1644年三月十九日淩晨于煤山自缢前,留在衣服上的那份遺诏,或許是自己開始敬佩他的原因。
其實,在最後的那段時間裡,他完全可以将遼東的軍隊調進關内,鎮壓西北叛軍。
但他沒有,誓死捍衛國門,不允許外族的侵入。
崇祯,在最後時刻,用生命诠釋了大明祖訓――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便一如當時的秦始皇,蒙恬率領的三十萬最精銳的邊軍,始終防範着匈奴,不曾入關平叛。
因為他們都知道,異族的大刀會讓華夏亡國滅種,斷絕文明。
而叛賊,或者說起義軍,隻是兄弟阋牆,雖國位易手,但華夏文明仍在,國祚猶存。
崇祯微微一笑,望着秦浩明剛毅的臉龐,心中再次充滿君臣相宜的感覺。
“現在薛首輔已離開,有什麼牢騷,說來聽聽,為何如此失态?
竟然不顧君前失儀?
”
秦浩明慘然一笑,意态蕭索,望着園内蔥蔥郁郁的美景,狂悶得想大聲嘶吼。
大明朝堂到處是充斥着溫提仁、劉宇亮、周廷儒、薛國觀之流的首輔大臣,縱使崇祯再勤政,也改變不了滅亡的局面。
不要說他,即使是自己知道曆史大勢,假使坐上皇位,如果不能清除這些人渣,怕也是難以改變結局。
因為,除了能力之外,崇祯已經盡力了。
“皇上,薛首輔私心太重,能力不足,不是首輔人選。
更何況,他在給您下套,這才是微臣不能容忍之事。
”
秦浩明手撫雙腿,坐在錦墩上,目視崇祯誠懇的說道。
其實何止是薛國觀不堪,接下來的起複的周廷儒、魏藻德等人,何不是都如此?
這一方面說明崇祯識人不明,另一方是大明科舉制度和壞境造成,因為這些首輔基本由狀元擔任。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崇祯看人有問題。
其實,崇祯時期除了文人不行,而武人也是一個名将輩出的年代。
孫承宗的睿智、毛文龍的詭詐、曹文诏的威猛、左良玉的骁勇、盧象升的堅定、孫傳庭的謀略,以及楊嗣昌的士為知己者死,築成明末最後一道堅固的城牆。
但非常可惜,崇祯都沒有用好他們,包括投降建奴的祖大壽和洪承疇。
微風拂面,園中靜悄悄一片。
崇祯輕按額頭,心道此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有多少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直言,還是年輕有沖勁,竟然真敢在帝王面前暢所欲言?
“一件事一件事來,薛首輔不行,那有誰入得了你的眼?
”
崇祯眼裡閃過一絲戲谑,朝他問道。
至于薛國觀給他下套之事,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明白,但卻不得不入彀,兩難啊!
“微臣和朝臣很少接觸,不知何人可為首輔?
況且,如此大事必須聖心獨裁為好。
隻是微臣認為,并不是學問高就可為首輔。
在宣大邊鎮任職半年,微臣也有提拔了一些官員,對于用人有一些心得體會,請皇上雅正。
”
秦浩明毫無顧忌,在崇祯略有笑意的眼光注視下繼續說道:“宋代司馬光講: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
微臣理解為德才兼備、以德為先,有德有才破格任用;有德無才培養使用;無德有才限制使用;無德無才堅決不用。
德必須馭才,才必須從德。
這是選人用人的根本所在,不能舍本逐末。
薛國觀乃大明首輔,心無君王百姓,便是無德。
西北雖有八百裡秦川沃野,可是這幾年陝西已經多年大旱,并且年景一年不如一年,地裡的收成,實在無法支撐如此多的賦稅。
作為首輔,他不可能不知曉。
但他竟然說區區一點旱災又算得什麼?
哪天老天爺下點雨不就完了嗎?
何其荒謬?
豈不聞,民從賊,多起于饑寒。
兵從賊,多緣于缺饷。
剿匪的根本,還在于要讓民衆可以有活路。
皇上可知,練饷的征收,正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地裡幹旱,田地顆粒無收,請問如何納饷?
左右是死,何不從賊?
”
這是最後解除三饷的機會,秦浩明不敢有絲毫遮掩,故而該說的不該說一概言之。
PS:感謝書友漢王張雲大賞,銘感盛情,故土難離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