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倪督果然勇于任事,實乃大明朝廷之福啊!
”
秦浩明說這話委實糾結,自己也不知什麼心态,或許是潛意識吧。
當官無非以下五種:既貪污又辦事,光貪污不辦事,隻辦事不貪污,不貪污也不辦事,不貪污也辦不了事。
至于隻辦事不貪污又辦好事的官員,華夏千百年來少之又少,基本屬于聖人級别。
更多的還是光貪污不辦事之人,而在秦浩明的心中,既貪污又辦事好于不貪污也辦不了事的官員。
例如眼前的倪寵,自然比東林黨人好一些。
“多謝破虜誇獎,倪某愧不敢當。
明日朝廷塘報不知如何書寫,可否借一步說話?
”
事關生死前程,縱使覺得和秦浩明相談甚歡,倪寵猶自呼吸急促,不複先前淡定從容款款而談。
秦浩明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拿起燭台率先步入閣樓。
新月如芽,高懸天際。
徐徐涼風消散些許酒意,秦浩明望着遠處沿岸水榭遍布,商船戰艦抛泊近岸者不知其數。
大明水師從朱元璋鄱陽湖水戰開始,到鄭成功光複台灣,大明立國近三百年,未曾遭遇一敗。
時下大明水師乃是中國古代史甚至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艦隊,鄭和下西洋的輝煌人所共知,斯裡蘭卡之戰活捉其國王,大揚華夏國威。
即使到了腐敗的大明中後期,大明水師依然兩戰澎湖,将荷蘭水師擊敗,其後鄭成功更是一舉收複台灣,将有“海上馬車夫”之稱的荷蘭打的狼狽而逃。
大明水師艦隊規模之大,裝備之精良,戰鬥力之強,都為中國曆代之最。
大明水師配備有各式樣戰船百種,其主戰炮艦載炮四十多門,遠超過同時代西班牙無敵艦隊和英國皇家艦隊的規模,堪稱世界第一艦隊!
如此國之利器,居然沒有人想到讓它發揮任何作用,朝局大佬目光之短淺,真真令人扼腕歎息!
若是今後自己有機會鎮守大同,德州的重要性将非常關鍵,必須提前布局。
它有京杭大運河之利,東接河北的太行八陉,西連關中的蒲闆渡口,南抵中原的黃河古渡口。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把大同和臨浦連成一條線,綿延數千裡而無需擔心路途遙遠。
當然,前提是他必須掌握一支足夠強大的海運和漕運艦隊。
“破虜,你初次掌軍,手頭肯定不活絡。
老哥别的忙幫不上,這十萬兩紋銀算是漕運衙門支持邊關将士,些許心意切莫見怪!
”
倪寵見秦浩明上樓來,自顧盯着遠方朦朦胧胧的河道,一言不發。
咬咬牙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稱呼也自然轉化,“情深意切”地緩緩說道。
“什麼?
十萬?
”
縱使秦浩明心裡有些準備,也不禁為倪寵的大手筆訝然失色。
這還是些許心意,若不是呢?
這可是真正的巨款,秦浩明雙手有點顫悠悠地接過銀票,細細翻看,借以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
靠!
造什麼肥皂,發展什麼實業?
任何生意也沒有受賄來得迅速啊!
沒有風險,一本萬利,委實是斂财的不二法寶。
怪不得曆朝曆代貪腐屢禁不絕,财帛動人心啊!
便是自己,堂堂的穿越人士,按理對錢财會淡泊許多,可事到臨頭還不是失态。
可想想劉澤清為了山東總兵的位置,贈送周廷儒兩萬兩黃金,他的心裡又漸漸釋然。
漕運油水之豐厚,世人皆知。
倪寵不說為了自己性命,便是為了頭頂上的烏紗帽,出手大方些也是情有可原。
是自己見識不夠,目光短淺啊!
倪寵目睹秦浩明臉上貪婪的表情,一顆高懸的心逐漸落地,臉上也有了喜色。
有錢能使鬼推磨,英雄難過美人關!
世間凡夫俗子,又有幾人可以抗拒此等誘惑?
“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如此巨款,破虜無憾矣!
盧督拳拳厚意,破虜心領。
”
秦浩明舉着厚厚一沓銀票,迎風抖動幾下,接着塞到由面有得色逐漸目瞪口呆的倪寵手裡,“然秦某的項上人頭,還想繼續保留!
”
“這……這……”
倪寵呆呆的望着秦浩明強塞過來的銀票,一貫口齒伶俐的他既不知說些什麼好。
“如果倪督真的有心,可否贈送二十條百料海船給天雄軍?
”
正當倪寵怔然之際,耳邊傳來秦浩明幽幽的聲音。
“什麼?
”
倪寵倒吸一口涼氣,輪到他訝然失色!
他身為漕運總督,自然明白二十條百料海船的造價。
時下,一條舊的海船也要三四萬之多。
秦浩明自然不可能要二手貨,可若是全新,一艘五萬兩紋銀怕都是收不住。
這可是足足上百萬兩紋銀,這個年輕人的胃口之大,真是令人膽戰心驚。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莫非他倪寵就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不成?
“不勞倪督花費分毫,隻要幫忙帶話即可。
名單上共有一百五十五人,均攤下來,想來諸位大人也不過是九牛二毛而已。
”
秦浩明揚着手裡的受賄名單,朝着表情變化莫測的倪寵悠然說道。
倪寵的眼睛漸漸亮起來,時間緊迫,思慮不周,竟然忘了這茬事。
無需什麼一百五十五人,那樣面積太大,容易授人以柄。
隻要三五十人,足以應付此難關,甚至尚可趁機小賺一筆。
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他暗自慶幸還好沒有撕破臉皮,否則,真要魚死網破。
“漕運衙門出了此事,本督監管不力,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他們上有老下有小,也不便苛責過甚,破虜仁義,本督自然義不容辭!
不過,作為對本督的懲戒,這些你收着。
另外,本督不知道破虜對海船有什麼具體要求,故此,還是由本督負責籌款,破虜自行建造如何?
”
倪寵這樣做,并不是有錢沒地方花。
他主要考慮一點,秦浩明沒拿錢,他心裡不安,不知今後發生什麼變數,不可控制。
官場險惡,官場中人可沒有什麼君子協議,唯有共同貪過贓才是最好的保險方式。
正應了那句話,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