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揚帆于大明朝野
“秦督無需如此!
”
大庭廣衆之下,盧象升臉帶微笑,溫和的攙扶起秦浩明。
海風碩碩,盧象升颌下長須飄飄,望着眼前執弟子禮的秦浩明,心中無限感慨。
終至此時,此子已經與己一樣,同為封疆大吏,文臣中的第一帥。
然卻能一如當初,執禮甚恭,可見其心性淳樸,人生無憾矣。
“盧督,此物可多吃點,有助于恢複身體。
”
秦浩明把一盤剝好的螃蟹和海蝦遞過去,同時調好醬醋。
在大明,孝子不好當。
若是按大明律令,丁憂三年期間不能外出做官應酬,也不能住在家裡。
而要在父母墳前搭個小棚子,“曉苫枕磚”,即睡草席,枕磚頭塊,要粗茶淡飯不喝酒,不與妻妾同房。
不叫絲弦音樂,不洗澡、不剃頭、不更衣。
丁憂的基礎是孝,為什麼孝,因為小孩初生,三年不離母親,時刻都要父母護料,因此父母亡故後,兒子也應還報三年。
在秦浩明看來,孝沒有問題,隻是對身體的損害委實太大。
盧象升原本高大威猛的身材,如今竟然小了一圈。
而海産品的高蛋白,卻是補充身體的方式之一。
“這些年朝廷海禁,錯失此等美味,原本不該。
同時更是讓萬千百姓難以裹腹,真是失策。
”
朝廷雖然奪情起複,可畢竟尚屬丁憂期間,盧象升淺嘗辄止,便停下碗筷,對在場衆人說道。
“盧督嘗嘗此物如何?
”
衆人紛紛附和,秦浩明卻是把拌好的海帶和紫菜端到他跟前,悄聲說道。
當秦督和盧督帶頭吃綠瑩瑩的海菜時,登州衛衆人面面相觑。
這東西漁民們有時候用來喂豬,貴人是不吃這東西的。
現在兩位總督親自當着所有人的面,涼拌了一盤,三兩下就吃完,似乎沒吃夠,準備再來一盤。
作為下屬,自然要榮辱與共。
吃着吃着,大家驚奇的發現,味道好像真的不錯。
“給軍戶們說清楚,這東西本督準備大量收購,以後會有指定的商隊每年來收。
讓大家把這東西洗幹淨曬幹,五斤一文錢,算是給大家找個來錢的門路。
天災在即,現在隻要是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都是好東西。
“諾!
”
衆人轟然大喜。
這東西淺海長得密密麻麻,要多少有多少。
秦督真是仁義,故意照拂登州衛軍漢。
“你們不知道,這可是好東西,吃了它,就不會再有那種脖子腫的粗粗的病,好東西啊!
你們盡管給我弄,有多少給本督弄多少。
”
秦浩明淡然的對衆人說道。
“這些小事秦督無需費心,末将自然會辦得妥妥帖帖。
”
吳繼水趁機表現。
“如此甚好!
你們慢慢吃,大家活絡點,宣大的兄弟們過來一趟不容易。
”
盧象升丁憂,不宜多飲酒。
更何況有他們在,衆人也放不開。
拉着洪迪新和張雲,四人回到萬庭居。
海邊的夜晚最是有詩意,聽着濤聲陣陣,聊着這半年來的發展,讓秦浩明無比有成就感。
除了燧發槍的事情沒有如實告知外,秦浩明把自己在宣大所謂所為一一告訴盧象升,有些事情還特意說明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
他這是怕盧象升忽略了。
“高明!
”
半饷,微閉雙眼的盧象升才撫掌高聲贊歎!
雖然昨日有聽張松榮說起部分,但畢竟沒有這麼詳細,猶如霧裡看花。
現在聽當事人描述其中的含義,特别是騎兵勳章制和傷殘将士的安置,更是讓盧象升感歎萬千!
此子心性如高山流水,讓人賞心悅目。
行事雖然詭詐,但無傷其品格,概因他沒有一點私心,俱是公心。
自己宦海沉浮多年,早已無年輕時的棱角,行事趨于穩健,多有計較之舉,如今,真是慚愧!
“盧督、盧督,晉商委實富可敵國,此次我們的抄沒有銀兩共九百八十七萬,田地十二萬畝,糧食一千五百萬餘斤。
山西、河北大小豪宅五十一處,尚不包括江南地區。
商鋪、腳行、倉庫分别……這是具體清單,請過目。
”
在秦浩明的示意下,洪迪新把此次繳獲晉商成果一一報出。
三人聽完,不要說盧象升和張雲瞪眼咋舌不已,便是秦浩明有些心理準備,還是被震得一愣一愣的。
在這年代,紋銀什麼的都是浮雲,唯有物資,才是最關鍵也是最主要的,尤其是糧食。
“籲……”
盧象升緩緩的吐了口濁氣,尚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隻是下意識的看着秦浩明,想聽他如何說?
“盧督,破虜覺得紋銀可以全部交給朝廷,但糧食和物資我們必須留下大部分。
甚至,不能經由朝廷戶部,而是上交給天子私庫,盧督以為如何?
”
秦浩明看着盧象升,緩緩說出自己的意見。
這就是此時大明的悲哀,秦浩明有理由相信,如果把這些繳獲上交國庫,十有八九會被百官瓜分一空,到最終,又是入不敷出。
這些人的貪婪和手段,他深感佩服。
反而是有些吝啬的崇祯,摳摳搜搜,但自身無欲無求,更讓秦浩明信任。
“恐怕朝臣不會答應,畢竟于理不合。
何況此事動靜委實太大,想有所遮掩都不行,難以堵住悠悠之口。
”
盧象升苦笑,接着搖搖頭,不知如何抉擇。
“雲弟,你和洪贊畫去書房抄錄一份清單,我和盧督聊聊。
”
下面都是重點和機密,秦浩明故意把他們支開。
“盧督,破虜知道,不管是戶部還是陛下,都盯着我們,都想吃這塊肥肉。
”
秦浩明站起身,左右轉了一圈,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但是,分贓也成,但必須聽我的。
誰能讓三饷取消或者免除西北的三饷,破虜就配合誰吃這塊肥肉?
”
想想委實可笑,朝臣和天子争權,特别是财權,這就是大明現狀。
以至于雙方各施手段,仿佛鬥法一樣,苦的,隻是大明百姓,讓朝政愈加敗壞。
“怕都不容易,破虜可是有何妙計?
”
盧象升先是驚訝于秦浩明的異想天開,随即又是苦笑。
此子從認識開始,可不正是妙招疊起,許多自己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最後不都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