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動
這次,為了打出關甯鐵騎的威風,吳三桂和祖寬幾乎帶上了全部精銳的家丁和三千将士。
他們的部下胡漢摻雜,有蒙古人也有漢人。
這在遼東也是很正常的情形,祖大壽自己的家丁中也有相當數量的蒙古人在其中。
明末時的遼東局面錯蹤複雜,蒙古,大明,建奴,三方互相厮殺,也有互相合作。
而蒙古人既有人在後金的鍋裡撈飯吃,也有在大明這邊領着俸祿的。
有很多流落到遼東土地上的蒙古人是有奶就是娘,這些人的忠誠十分有限。
然而憑着過人的騎射本事在将領麾下混飯吃,在遼鎮的将門之中,對收用蒙古人幾乎沒有什麼忌憚。
祖大壽和曹變蛟護送他們前行,沿途有大片開墾好的農田,農家掩映在阡陌中。
在甯遠到錦州的地界安置了五六十萬人左右,加上原本的居民應該接近百萬了,這麼一點地方擁有了大量的戶丁口,在大明北方是很罕見的情形。
各家将門都在急着瓜分丁口和土地,祖大壽也不瞞曹變蛟,指着錦州城四周的大片土地道:“不瞞曹将軍,這一片萬把畝地都是我祖家的地。
”
祖大壽道:“另外在甯遠那一片還有數萬畝,山海關到永平府也還有萬把畝。
”
曹變蛟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複宇兄是甯遠世家,恐怕所說的還不止吧?
”
祖大壽含笑不語,他主要是和曹變蛟先說清楚,他這種外來的将門肯定也要大量土地來養育家丁。
這邊的熟地不僅是祖家,還有另外的遼西将門世家都占的差不多了,曹變蛟要地,隻能自己想辦法開墾。
另外就是軍戶丁口,按大明慣例将領是可以把軍戶當佃農,嘉靖到萬曆年間,特别是萬曆年間為了解決衛所無用的痼疾,特别給将領很多優惠。
包括賞給大量世田,把将領侵占的田畝合法化,但對将領侵占軍戶卻一直沒有辦法。
到了張居正之後,各種重建的法度加快崩壞,到現在祖家在遼西一帶最少有十萬畝以上的土地。
光是替他家種地的軍戶就有過萬人,如果沒有這些土地和丁口,祖大壽是怎麼也養不活那幾千家丁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看到松山衛城,這座城池修築極早,被損毀後又在重新修築。
現在城東南這裡正在修角台和魁星樓,城門被兩邊的角台包在裡頭。
一旦遇敵兩邊角台可以射箭和放炮,可以把城門保護的很好,蟻附攻城的話,會叫攻城者承受不起強攻的代價。
角台雖然還沒有徹底修完,兩邊已經明顯放置了好多門大炮,而且都是五千斤重級别的代表大明鑄炮最高水平的紅夷炮。
明朝的火器鑄造雖然走了歪路,把戰艦的艦炮當要塞炮和野戰炮來鑄,除了守城之外幾乎沒什麼用處。
建奴在皇太極手裡收了三順王和大量的鑄炮人才,到多爾衮入關為了攻潼關堅城出動了炮隊。
結果從京城走到潼關用了大量人手,還在路上走了好幾個月,後來的戰事中清廷也把大炮拉到了江南,但用處已經不大。
眼前的幾乎要修築完成了,城牆從牆基到城樓全部條石和城磚,城樓還在修築,周長大約是六裡左右。
在内地來說是一個大縣和小型州城的規模,比起動辄十來裡長甚至二三十裡的大型名城,松山城規模當然小的多。
不過考慮到這是一座軍事要塞,就是錦州的衛城,它的規模已經很不小了。
“前面是登州水軍。
”
祖大壽發現松山碼頭外聚集了不少人,多半是衣衫褴褛的農民和軍戶,他們應該是在服勞役。
夏天這個時候剛剛收獲過,田畝也翻過了,暫時除了給農田除草外沒有太多的事。
修築城牆和相應各堡的事多半是從遼民中抽勞役,在這裡是軍事區域,徭役也是地方稅賦的一種。
如果承平無事,官府當然不會沒事就叫百姓出力,但在薊遼這種前敵地方,百姓也知道不修好城的話,建虜來了躲都沒處躲,倒也沒有人因此而不滿。
況且就算不滿也沒有用,稍有實力的都在廣甯之戰甚至沈陽和遼陽一役時就躲到山海關裡去了。
在人群中有一群拿着儀仗的衛兵,也有一些穿着青袍和藍袍戴着烏紗帽的低品文官,還有不少穿着吏服的小吏。
人群正中最顯眼的就是個穿紅袍的矮瘦官員,不用問也是薊遼錦州巡撫林克生。
文官的地位在武将之上,不過文官一般也不會随意殺害武夫,畢竟人命關天。
在軍中引起不滿的話也會影響到文官駕馭軍隊的能力,況且大明也不是沒有兵變的傳統。
天啟、崇祯年間巡撫都被亂兵給打了,總兵一樣有被亂兵逼着跳牆逃跑的,殺人這事,看起來簡單,真的是要有一定的膽量才幹的出來。
幾千騎兵自官道一路飛馳向前,路邊有不少樹木帶來遮陰的陰影,兩邊的農田還荒蕪着,有一些重新翻過了。
再過一陣子會種上高粱或是豆料,也有一些土地種了苜蓿,現在遼西的軍馬數目極多,就算朝廷有豆料補充也很緊張。
不少地方都種了苜蓿,遼西已經不是遼鎮當年,現在兵馬幾乎都是被總兵控制,步兵還是炮灰兼奴隸。
騎兵幾乎都是将領直接掌握,不會再有人敢私吞豆料把馬養疲瘦了。
連續的幹燥天氣使路面浮塵很多,地面也是坑窪不平,騎馬們小心的在道路上奔馳,大多數騎兵穿着火紅色的軍袍。
或是披着大紅的鬥篷和披風,最前頭的騎兵手舉大紅色的軍旗,整支騎兵隊伍象紅色的怒潮,直撲松山城下。
當然松山城那邊也早就現了這支騎兵隊伍,并且已經确定了騎兵們的身份,否則的話城門上早就示警,城門也早就關閉了。
等趕到薊遼巡撫林克生所在的地方時,曹變蛟和祖大壽一起下馬,然後抱拳行禮道:“末将見過老大人。
”
林克生的年紀才三十來歲,并不足稱老,稱“老大人”是下屬對上官的一種尊稱。
在大明,簡單的隻稱呼對方大人是需要親近的關系,否則的話就要加上很多敬稱和官稱,比如稱巡撫為軍門大人。
也可以象曹變蛟和祖大壽這樣稱呼一聲老大人就可以。
兩個武将的禮數十分恭謹,林克生的黑臉上露出笑容,他伸了下手,還了一個半揖,然後笑道:“兩位将軍請起。
”
“謝老大人。
”
林克生對曹變蛟道:“本官已經在接到督師大人的快馬,對督師大人的安排本官十分高興,錦州城日後有曹将軍和祖将軍兩位,可算是穩若泰山了。
”
曹變蛟答道:“末将在老大人治下,一定聽從軍令行事。
”
林克生深深看了曹變蛟一眼,才移過目光說:
“登州水師來了好幾百人,說是來打前站。
這事情兩位去處理一下吧,畢竟帶兵前往的是兩位将軍的人馬。
”
“是,謹遵巡撫大人均令。
”兩個武将畢恭畢敬的答應下來。
總督府的人就在松山碼頭上,從甯遠一路松山塔山杏山和大淩河堡,偏西一些就是錦州。
這裡是狹長的遼西走廊的咽喉地帶,地勢都是十分要緊。
“好雄壯威武的戰艦,不意登州衛竟然發展至斯?
”
祖大壽和吳三桂等人奔馳到碼頭,望見巍巍聳立的大明海師,那黑黝黝碩大的炮口布滿船舷,忍不住發出驚歎!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登州水師,但那是幾年前。
自從覺華島被毀,糧食改為陸運,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水師。
停留在他們記憶中的,不過是比漕船稍大點的幾百料破爛海船。
現在,展現他們面前的是最新的大福船,由鄭家造船廠生産,登州船廠監制,已然是鳥槍換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