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特别是現在局部兵力不如建奴的情況下,更應該謹慎。
如果要能讓祖寬和建奴拼死一戰,那就太完美。
既能消耗建奴兵力,又做到物盡其用。
可究竟如何操作,這是一個技術性的難題?
平陰鄉,臨近山東省會濟南府的市郊,有人口近五百戶。
因地處古東原之陰,東原砥平,又居古濟水之陰,故名平陰。
泰山餘脈縱貫縣境中部,西部和北部有黃河流經,南部有山東省第二大淡水湖,東平湖潤澤,故而南部山區三川錦繡,四季長青。
可原本理應人間天堂的福地,現在卻成了人家地獄。
多爾衮率領的萬餘蒙古和建奴混合騎兵,過新河、夏津、高唐渡過黃河,直插平陰,屠盡全鄉男女老少三千餘人後,隐匿于其中。
經過秦浩明接二連三的打擊後,素來自負的多爾衮再也不敢小觑天雄軍,特别是陰險狡詐的秦浩明。
以往因為有強大的騎兵的緣故,其來也如風雨之驟至,其去也如鬼蜮之難知。
故數月間或馳江北,或趨魯豫,蹂躏三省京畿,令大明官兵追逐不暇,即孫子所雲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避實擊虛之法,大明将帥墜其術中而不覺爾。
速度帶來主動,而主動是取勝的關鍵。
大清對大明的戰術是基本不打防禦戰,他們的戰略原則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避免死守一隅,高速度地流動作戰。
他們沒有固定不變的據點和進攻目标,從不死攻一城。
因為有晉商和遼東漢人的暗探,他們所進攻的地區,正是明軍防守薄弱的空虛地帶。
故能避實就虛,節節取勝。
相比之下,明軍則要笨重得多。
他們處于明處,每個據點都要駐兵,永遠處于守勢,戰線拉得很長。
他們被龐大的後勤所制約,永遠被大清拖着走,要圍圍不住,要追追不上。
哪曾想大明橫空出世一個秀才将軍,硬是以彼之身,還施彼道!
利用大明僅有的幾支強軍之一的天雄軍精銳,同樣利用騎兵高機動性,如影随形,想甩都甩不掉。
以至于先鋒多羅饒餘貝勒阿巴泰枭首趙縣,威名赫赫的右翼軍統帥嶽托枭首殺胡林,陪同他們的還有萬餘大清勇士,讓他陷入被動的境界。
在冥思苦想整整一夜後,他終于決定放棄攻打趙縣,轉而拿下山東濟南府。
唯有如此,方能擺脫阿巴泰和嶽托之死對自己的消極影響,并且讓他多爾衮在清廷内部聲望陡增。
曆觀五次入關之戰,攻克的都是一些縣城、府城,省府被攻克的卻從未有過。
濟南府是山東的行政中心,一旦失陷,對大明的聲望打擊将是巨大的。
反過來,憑借這次的功勞,他的功績和威望又将上升一個台階,足以和死去的嶽托相媲美。
如此一來,嶽托死了也好,副将杜度統領右翼軍,能分走部分兵權,無形中增加了他的實力。
對大清來說,不過是少了一個能征慣戰的将帥。
可對他來說,則少了一個相當麻煩的對手,并且切斷皇太極一個臂膀。
而這一切,都将在元月初六揭曉。
之所以要等到後天,那是他在濟南府還有一些布置,正白旗的勇士再也經不起損耗,那是他和皇太極鬥争的根本。
想到大明朝廷的布置,多爾衮臉上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一群蠢貨而已。
沒錯,德州是進入濟南府的必經之地。
可他早就知道德州布有重兵,便統軍繞開德州,從西面渡河,直插濟南。
可若大明把重兵放在西線,自己則取道德州,那還不是一樣。
沒有精密的布置,沒有強兵悍将,大明的防線于他而言,處處是漏洞。
元月初六,天際方才露出魚肚白,齊魯大地響起雷鳴般的馬蹄聲。
秦浩明在夜不收的帶領下,和天雄軍将士奔赴曆城和祖寬見面。
經過一晚的思考,對如何驅虎吞狼,秦浩明心中有了一番計較。
當然,一切還要看祖寬是否如将士們所描述一樣。
祖寬的萬餘人馬駐紮在曆城的一個小山包上,高不盈百尺,四處寬闊,方便戰馬沖刺。
相距三裡地的距離,未免引起誤會,秦浩明吩咐将士待命,自己帶領百餘親衛求見祖寬。
“秦将軍請跟我來,祖帥正在練拳。
”
看來祖寬之前有交代,秦浩明剛說明來意,負責執勤的哨崗便帶他進去,從中也說明天雄軍和祖寬的邊兵關系不錯。
臨時開辟的一塊平地上,一個健碩的中年男子光着上身,隻穿一條寬大的白色亵褲舉着石臼上下翻滾,呼聲喝喝。
秦浩明知道此人應該就是祖寬,果然不愧是從屍山皿海爬出來的邊關武将,渾身布滿刀箭傷疤,幾無好肉。
“哈哈……久仰少年将軍威名,如雷貫耳,真乃盧督手下一員幹将。
”
腳步聲讓祖寬的動作停下來,接過親衛遞過來的汗巾,自顧擦拭着身上的汗水,嘴裡說着好話,腳步卻未曾移動半分。
還真是驕橫,同為大明将領,彼此無從屬關系,擺什麼譜?
真是死到臨頭不自知,若不是看你還有點用處,老子扭頭就走。
不過對付這樣的莽将也容易,打赢他打服他,氣焰自然下來。
“祖将軍,愧不敢當!
您是沙場前輩,指點破虜一二如何?
”
秦浩明盯着祖寬粗壯身材,明顯是力量型選手,腦裡想着應對方法,口裡卻彬彬有禮。
祖寬顯得有點遲疑,自己的功夫都是戰場厮殺,勢大力沉,怕自己收不住手腳,傷了盧督的愛将可就顔面上不好看喽。
“沒關系,隻要不打頭部即可,其它無所謂,我身體壯實。
”
秦浩明看出祖寬有所顧忌,邊說邊解身上甲胄,一副豪邁的樣子。
他好久沒有和人對打,一時之間也有點手癢,另外也想看看自己身體的狀态如何。
祖寬見秦浩明脫掉衣服露出滿身的肌肉,陽光有點刺眼,他眨了眨雙眼,立即明白,敢情這小子也有兩下,怪不得這麼有信心。
強者,絕對的強者,沒有之一,這就是他的戰場直覺。
時下尚未有健美的概念,所以他不知道線條的概念。
但他能感覺得到快快肌肉跟有生命力似的,鼓騰騰的肉塊充滿着爆發性的力量。
男人本質上是熱皿的,是崇尚力量的,特别是對祖寬這樣的沙場戰将而言。
“好,少年出英雄,本将軍便領教領教。
”
像他這樣從家丁一路依仗軍功和武力爬上來的将領,自然不憚軍中格鬥,隻是從他的神色中可以知道,他并無半分小觑秦浩明的意思。
古今中外,軍中永遠尊重強者。
站定場中,作為前輩,祖寬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秦浩明隻是點點頭不答話,蓦然一個右勾拳帶着呼呼風聲狠打過去。
祖寬直接用左手封擋,大力傳來,手上酸麻一片。
可秦浩明的左勾拳又悄然而至,祖寬根本無法變招,隻能被動的用右手格擋。
秦浩明出拳越來越快,祖寬的格擋速度也是越來越快,讓他不能有絲毫松懈。
場中雙方的親衛已經看花了眼,沒見過這樣打拳的,拳拳見肉,不躲不閃,那雙手臂是鋼闆嗎?
不會痛嗎?
痛,當然會痛。
可是祖寬現在是有苦難言,他想停都停不下來。
不意眼前的青年将領外表看起來斯斯文文,可是打起拳了又快又狠,仿佛是和生死之敵在搏鬥。
自己在開始被搶了先機,現在主動權已經不是掌握在他手裡,隻能是被動的格擋。
“痛快!
好久沒有這般酣暢淋漓,祖将軍請見諒,破虜取巧了。
”
秦浩明虛晃一拳跳出圈外,大聲叫道,全身的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祖寬苦笑着抖動發麻的雙手,心想你當然痛快,一直壓住我打嘛。
可一則對秦浩明的本事佩服,二則人家也給自己留了情面。
“果真是拳怕少壯,年輕就是好啊!
秦将軍智勇雙全,本将佩服!
”
祖寬此言一出,瞬間令秦浩明對他有些許好感。
不管他有什麼缺點,至少還算光明磊落。
“祖将軍謙遜,棍怕老郎,若論真正的沙場厮殺,破虜怕是多有不及。
”
“哈哈……客氣。
”
經此一事,祖寬也不再擺什麼老資格,笑呵呵的請秦浩明到他的營帳叙事。
“什麼?
你就不怕天子降罪,割掉你腦袋?
”
祖寬聽完秦浩明的來意和謀劃,驚得從行軍椅上跳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緊緊瞪着他。
膽大包天,肆無忌憚,祖寬的心裡百轉千思,竟然不知如何應對。
“祖将軍說笑了,此事哪裡有如此嚴重?
再說,若是有機會留下多爾衮的腦袋,想必區區一個濟南城破怕是無足道哉吧?
不意将軍勇武三軍英雄蓋世,内心實則膽小如鼠,破虜倒是看走眼。
既如此,告辭!
”
秦浩明雙手抱拳騰的站起,就待離開。
“慢,你秦破虜既然都無慮,本将又何妨陪你走一遭。
”
不識好歹,祖寬本意是替秦浩明考慮,哪知反被他将了一軍,索性不管其他,滿口應承。
在他看來,此事于己百益而無一害,有事天子也責怪不到他頭上,功勞錢财則少不了自己的一份。
“好!
秦某行事講究一個痛快,這三萬兩就當定金,恭候将軍佳音頻傳。
”
秦浩明當着祖寬的面,掏出一疊搜刮的銀票,數出三萬兩遞給他,眼睛都不眨,委實豪爽快意。
“破虜就如此信任本将,難道不怕祖某拿錢不辦事?
”
惦着薄薄的幾張紙,祖寬看都沒看上面的金額,一臉玩味地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