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于飄萍之末
勞軍之物是三隻不及百斤的小豬崽,用紅綢牽系着;百餘斤雜糧苞米,用方寸大紅紙鋪蓋;另外尚有百餘枚雞蛋,舍此之外,概無一物!
秦浩明心情沉重逐一扶起匍匐在地簌簌發抖的村民,告訴他們是盧象升手下的天雄軍将士,請他們入營一叙。
人的名,樹的影。
盧象升部隊軍紀嚴明,持軍整齊,對百姓秋毫無犯,早已響譽江北大地。
聽聞秦浩明他們是盧象升的天雄軍,不及進入軍營,這些老者、婦人仿佛找到組織,嚎嚎大聲哭訴。
原來,五日前,祖寬率領的遼東官兵駐紮齊河,一萬多的官兵一湧入城,以至城中沒有一家沒有匪兵。
其淫污之狀簡直不可言,住了幾天大軍開拔,又将城裡所有百姓洗劫一空。
祖寬的遼東兵大部分都要算是群盜,甚是淫污狠毒。
每入百姓家勒索,用木闆将人夾住,小火燒之,胖人能流一地油。
他們搶掠來婦女,公然在大街上奸污。
将她們拉到船上搶走時,有人望着岸上的父親或丈夫哭泣,立刻被匪兵砍下腦袋來。
三日前,祖寬率領五百親衛莅臨胡官屯村查看黃河水情,準備渡江。
許是因為有塢堡的原因,祖寬并沒有搶劫胡官屯村,隻是臨走前要他們準備兩百石糧食犒軍。
值此連青黃不接都談不上的特殊時期,他們哪裡還有餘糧?
今天秦浩明的部隊過來,他們以為是祖寬的大軍過來催糧。
故而,由老者送上些許物資,祈求能饒過他們。
若不然,其他青壯卻是留在塢堡打算拼命。
橫豎都是一死,與其獻出根本不足兩百石的活命糧餓死,還不如玉石俱焚!
秦浩明和在場其他将士愕然無語,百味陳雜。
祖寬的部隊在大明官軍中軍紀之壞是出了名的,他們對百姓燒殺劫掠,**擄掠,胡作非為無惡不作。
但是還能打仗,還能殺鞑虜,相比那些見到百姓如狼似虎,見到建奴和土匪便逃跑的其它大明軍隊又強過許多。
可是,這能成為他們劫掠大明百姓的理由嗎?
好言好語勸慰胡官屯村民帶着他們微薄的“犒軍”物資離去,并且承諾幫忙協調和祖寬的事情,秦浩明的心情惡劣至極。
這就是明末的真實現狀,頗為諷刺的是,官軍搶劫百姓,還是出于迫不得已。
官府的稅費一征再征,仍然嚴重拖欠軍饷。
士兵們被迫賣命打仗,卻又缺糧斷饷,搶劫起來自然理直氣壯。
明朝的官軍數以百萬計,便是橫行天下的百萬豺狼餓虎。
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以及實力,要想解決此事無異于癡人說夢蚍蜉撼樹!
故而百姓曾言,不恨賊而恨兵,這也是為什麼李自成、張獻忠始終不能剿滅的原因所在。
命令李三的夜不收盡快偵查出祖寬和多爾衮的具體位置,秦浩明悶悶不樂滿懷心事回到營帳,陷入沉思。
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把禍民的祖寬部隊盡而殺之!
可這終究是想想而已,根本不切實際。
有這能力,還不若先殺光建奴。
原本曆史,朝廷傳令祖寬率兵增援京師郊區。
等山東告急時,祖寬率領大軍逗留不前。
第二年正月,濟南失守,祖寬被落職逮捕,因為失陷領土的罪行,最後被斬殺。
祖寬作戰勇敢,屢立戰功,稱得上是一員猛将。
但他性情剛烈,愛發脾氣,得不到文職官員的喜歡,所以最後被判死刑,也沒人為他奔走解救。
人盡其才,物盡所用,總要想個辦法,讓他臨死前發揮作用才是?
“将軍,不如用盧督的名義命令祖參将,盧督的話他還是會聽的。
”
親兵将領浩子見秦浩明自從答應胡官屯村民協調後,一直愁眉不展,以為他在為難和祖寬沒有交情,故此建言。
“浩子,到軍中找幾個和祖寬有打過交道的将士過來。
”
秦浩明眼前一亮,天雄軍和祖寬的部隊相互配合多時,自然知根知底,好過自己盲人摸象,一知半解。
很快,十幾個将士魚貫而入,你一言我一語介紹起祖寬的情況。
祖寬,遼東漢人。
從小就膽大有力,給祖大壽家當傭人家丁起始,之後跟着打仗立功,逐漸升官做到了甯遠參将。
他的部下、士兵大都是塞外來歸附之人,勇猛拼命,打起仗來到那都能獲勝。
崇祯五年,祖寬因為解圍登州的戰功,升任為都督佥事。
後來又一次評功,被世代蔭封為外衛副千戶,晉升為副總兵。
崇祯八年秋天,朝廷任命祖寬為援剿總兵官,讓他率領關外的三千兵力讨伐流賊。
十月,祖寬到達河南,巡撫陳必謙、監紀推官湯開遠命令他與左良玉進駐靈寶,他們一到就在焦村挫敗了張獻忠。
不久,高迎祥、李自成來支援,與張獻忠聯合攻打阌鄉。
祖寬趕去援救,賊兵撤攻而進軍靈寶,截斷左良玉和祖寬的兵力,使他們無法相互呼應,接着就東陷陝州,攻打洛陽。
左良玉負責追擊高迎祥,祖寬負責追擊獻忠,連夜指揮副将祖克勇等人直奔葛家莊,黎明時分追上賊兵,把他們打得大敗。
賊寇逃向嵩縣的九臯山,祖寬在山溝裡埋下兩支伏兵,引誘賊寇奔下山來,伏兵沖出,斬獲了九百多賊兵的首級。
不久,祖寬和副将劉肇基、羅岱在汝州的圪料鎮遇到賊寇,又把他們打得大敗,賊寇伏屍二十多裡,一千六百多人被斬首。
崇祯九年正月,賊寇包圍了滁州。
南京太仆卿李覺斯、知州劉大鞏竭力抵抗,後祖寬部隊趕來,他們大聲喊叫着奮勇殺戰,各路部隊無不以一當百,從早晨激戰到午後,賊寇大敗。
特别是跟着總理盧象升後,在七頂山打敗賊寇,差不多把李自成的精兵給消滅光了。
盧象升移兵向南陽去的時候,命令祖寬駐守鄧州。
總之一句話,打仗屢戰屢勝,可祖寬是一個缺點和優點一樣突出的人物。
邊方的士兵兇猛、憨直,性子跟别的兵不同,軍法軍規無法約束他們。
過去官兵中大多是關中人,跟賊寇是同鄉,兩軍對陣,他們相互問候,甚至抛牲口,棄辎重,故意把賊寇給放走,稱這是“打活仗”。
邊方的士兵跟他們語言不通,見到賊就殺,所以經常打勝仗。
但是他們所過之處焚燒房屋,**婦女,仗着戰功,毫不收斂。
喜歡野戰,害怕持久戰,當見到戰鬥不是十天半月可以打下時,就自認為是客将,沒有長久堅持的信念。
其跟随過許多都督将領,皆節制不了他,唯獨對盧象升和祖大壽臣服。
基本上,作戰勇敢悍不畏死,驕縱成性,仗義,貪财好色就是十幾位将士們對他的全部評價。
“如此看來,此人毀譽參半,讓人愛恨兩難啊!
”
秦浩明雙手不停的婆娑着,踱着方步仔細思考,究竟用什麼辦法物盡所用呢?
“啟禀将軍,祖寬的部隊現在濟南府曆城區一帶,約有一萬二千人左右。
夜不收的兄弟正設法跟他們接洽,如有消息,即刻回禀。
”
夜不收百戶李三進賬報告。
“咦?
那相當于是到了前線,為什麼不進城呢?
可有鞑酋多爾衮的消息?
”
曆城位于濟南府東、南部,素有齊魯首邑之稱。
洪武元年設山東行中書省,九年,一度廢除中書省,改各行中書省為布政使司,曆來為大明的山東省政治中心。
可以說,祖寬已經半隻腳踩在濟南府了,難道是在觀望徘徊?
抑或是在等待停駐在臨清的高起潛動向?
可供決策的消息還是太少啊!
“建奴具體位置不詳,應該在平陰地區,已經吩咐兄弟們繼續再探。
”
“加派人手,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建奴具體位置。
”
“諾!
”